顾不得厅上的客人纷纷议论,凌腾达追着三皇子的仪仗一路跑了三趟街,最终都没有把人给劝回来,这才败了脸色,怒气冲冲回了府里。
凌腾达再回到府里厅中时,前来道贺观礼的宾朋早已四散归家,厅上只剩下自家人和一片狼藉。
凌昭音气急败坏地将府里精心布置了许久的前厅砸了个稀巴烂,胡夫人和凌霄霄只作壁上观看着,任由凌昭音发癫。
凌昭音一边砸一边咒骂,嘶喊混着哭腔,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凌腾达来到厅上,看见先前还荣华精美的前厅如今成了废墟般,心中不由觉得十分晦气,看向凌昭音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疼爱,似在看一个不认识的疯婆子一般。
凌昭音哭喊得声音都嘶哑了,看见凌腾达回来了,身后却并没有跟着三皇子,心中明白这婚事是东逝了,不由扑进凌腾达怀里痛哭起来:“爹爹!爹爹要为女儿作主啊!她们欺人太甚!”
凌腾达烦腻地将凌昭音推开,走到方才坐的位置重重坐下,又是叹气又是哀嚎,嘴里“哎呦哎呦”的不断发出响动。
过了多时,凌腾达才痛心疾首地开口:“夫人你糊涂啊。就算她骗了我们,可嫁给三皇子对我们凌府只有好处啊,夫人再生气不要紧,怎么能拿阖府的前途陪葬呢?”
凌霄霄看着疯魔的凌昭音,冷声开口:“阖府的前途?这前途怕是只有凌大人自己通行,咱们可沾不上光。”
“你这是什么话?你妹妹嫁进皇家,对你不也是个帮衬?”
“帮衬?凌大人是在同本妃说笑?”凌霄霄失笑看着凌腾达,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凌腾达手一挥:“罢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现在家里被你毁了,你从前受的委屈尽可以报了,你满意了?”
凌霄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憋闷来:“不满意。”
凌腾达冷哼一声:“怎么?非要我家破人亡你才罢休?”
凌霄霄不假思索点点头:“是。凌大人等着为你的好姨娘好女儿收尸吧。”
凌腾达重重一拍桌子:“你还想如何!我便不懂了,你一个出阁女儿身份如何有什么要紧?已经是一锤子买卖定了终身,便是出身再高贵正统还能怎样?你妹妹就算借用了你的身份,可她若用这身份嫁了高门,对于咱们凌府有多大的帮助你不明白?你若委屈,私下来和我说,你缺什么短什么我尽可以补偿你。可你!哎!”
胡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凌腾达:“老爷,时至今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凌腾达对胡家是有怨气的。
当初商议婚事时,胡常霖多方暗示他不要跟皇上开口,可凌腾达觉得胡常霖是想继续摆布他,不肯听他的,执意跟着涟贵妃去皇上面前求了赐婚。
一开始凌腾达心中也没有底气,皇上知道后只是淡淡笑了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凌腾达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事后又单独求见了皇上一次。
“皇上,臣的女儿与三皇子的婚事没有旁的意思,真的是两小无猜天定的缘分。且臣的女儿若嫁给了三皇子,皇上在那头就又有了个帮手。”凌腾达半坐在陛下赐的椅子上,搓着手惴惴不安说着。
皇上从案牍里抬起头,淡淡看了凌腾达一眼:“嗯,算你有心。”
凌腾达这才放下心来回家张罗。
之后的日子,皇上每每召见心腹,胡常霖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暗示皇上小心凌腾达的用心。
凌腾达先前早已怨怼了胡家,如此一来更是恨了自己的岳丈。
今日事情一出,凌腾达看着胡夫人,心中更为埋怨起来。
凌腾达失望地看着胡夫人:“我以为夫人出身名门大族,不会拘泥小节,为这些无谓的事给我添麻烦。可如今我倒怀疑了,夫人到底是不是个贤良的内助。”
这话是对胡夫人说的,也是对胡家说的。
胡夫人错愕地看着凌腾达:“你是这么看我的?”
凌腾达不掩嫌弃之色:“事到如今,夫人还要我怎么相信你?”
胡夫人眼中含了眼泪:“你我夫妻一场二十年,竟半分恩情也无,尽是利益算计。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凌霄霄看向凌腾达的眼神中蒙了一层霜:“既然这样,本妃也不必事事为凌大人考量了。云琴,将宋姨娘一干人等送交大内吧。”
凌腾达猛地抬头看着凌霄霄:“若是送交上去,岂非真的要落下罪名来?”
凌霄霄搀着胡夫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这点罪名,还请凌大人笑纳。”
扑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凌昭音更加声嘶力竭起来:“父亲!父亲你快想想办法啊!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女儿是被蒙在鼓里的!”
凌腾达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了一眼鼻涕眼泪横飞的凌昭音,暗暗忍下心中的厌弃,安慰道:“别怕,别怕,父亲不会让你有事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算凌昭音如今成了庶女,那也不是一文不值了。
从前凌霄霄做庶女还能嫁给王爷成了侧妃,凌昭音说不定也能有这样的运气。
此时三皇子还没有到宫中,涟贵妃正等着新娘入门,端坐在首席上,与前来贺喜吃酒的官眷家属们寒暄着。
殿上的人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唯有谢怀璧冷着一张脸,似是不快,谁与他道贺,他都一副冰冷面孔敷衍着。
涟贵妃给他使了几次眼色,他都好像没看见一般,照样拉着脸。
涟贵妃叹了口气。
谢怀璧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
虽说归拢礼部也是他的想法,可用三皇子的正妃之位去收拢,他觉得这笔买卖有些亏得慌。
三皇子何许人也,那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
他名下的正妃之位,实则就是未来的皇后之位。
用这样大的手笔去收拢一个礼部侍郎,他觉得十分大材小用了。
三皇子的正妃应该有更好的人选。
可谢怀璧不知道涟贵妃母子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上赶着去求皇上赐婚,还刻意不与他商量。
“姑姑今日可真美啊,恍如月里嫦娥偷下广寒。”谢东炳由衷赞叹着。
“越发油嘴滑舌了。”涟贵妃笑得花枝乱颤,指着谢东炳不住笑着。
谢怀璧皱眉看着谢东炳,他忽然想起来,三皇子最近两年似乎与谢东炳走得十分近。
起先谢怀璧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谢东炳有意钻营靠近,三皇子向来眼高于顶,定不会把谢东炳放在眼里。
可看着涟贵妃与谢东炳亲密的样子,他几乎可以认定,这桩荒谬的婚事一定与谢东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