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原本是想对大勇态度好一些,没准大勇就脑门子一热替她认下了这杀头的死罪。
可大勇一说到本想与她成为夫妻,荷香就没有由来的恶心,态度不自觉地就恶劣了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她失去双亲之后,住在唯一肯收留她的大勇家开始的。
那时明面上她与大勇兄妹相称,可谁不知道她这是做了人家的童养媳,每日被大勇的母亲踢打着立规矩,没日没夜地在他家做着活计。
她每每在河边洗衣服,听着乡里那些坏孩子不怀好意地对她起哄,嘴里喊着“赵大勇的小媳妇儿”,心里都委屈得要命。看着自己被冰凉的河水泡得通红的手,眼泪“噗噗”直掉。
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丢下没洗完的衣服,抹着眼泪就跑出了村子。之后漫无目的地跑着,稀里糊涂进了京城。
荷香在大街上举目无神地游荡着,路边的小贩,街边的铺子都热闹吆喝着,繁华的样子晃得她睁不开眼。
“闪开闪开!”她正对着一个首饰摊子出神,忽然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
荷香透过盈满泪水的眼睛迷蒙看去,一顶十分贵气的轿子在后头被抬了过来,路过她身边时,轿子里的人轻轻撩开了轿子帘,荷香立马就看怔了。
那女孩看起来跟她一般年纪,可与一身粗布衣裳的她相比,不是一星半点的贵气。
女孩头上戴着鎏金的步摇,耳朵上的翡翠坠子绿得几乎要滴下来,衬着她脖颈白皙的皮肤,晃得荷香睁不开眼睛。
“没事吧?”女孩轻轻问了她一句。
荷香怔怔地摇了摇头,坐在地上愣得起不来身,直勾勾看着这个女孩。
女孩听她说“没事”,也不再看她,只蹙眉看着那个推她的男人,低低埋怨了一句:“粗鲁!”
男人赶紧满脸堆笑着点头哈腰:“让夫人受惊了。”
夫人?
不待荷香反应过来,轿子已经被人抬着远去了。
旁边摆摊的妇人这才将荷香扶起来,眼里大有一丝忌恨的样子:“没事吧?那是京中府尹新抬的小妾,原是烟花巷的,每日就是这么大摇大摆在京中横冲直撞,别往心里去。”
小妾?
荷香愣愣地被那妇人扶起来,懵懂地点了点头。
妇人看她的样子笑了笑:“乡下来的?这样的事京城里多了去了,不用放在心上。给人家做小妾能有什么好出身,不用羡慕,还得是咱们这样干干净净的人家才是正经过日子的......”
妇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安慰她的话,倒也更像是在用这话安慰自己。
也是,怎么能不羡慕呢?
同样是青春妙龄的女子,为何她就能飞上枝头?
荷香看着摊子上悬着给客人照的小镜子,里头映着自己清秀的面容,心里不禁想着:我的姿色,与先前那位相比也不差吧?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荷香出神地照着,旁边的妇人喋喋不休说些什么,她再也没听见了。
“荷香?荷香?”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从无限向往里拉了回来。
赵大勇气喘吁吁地奔过来,一把拉住了荷香的手:“我从诗社回来就听说你不见了,寻人问路找了半天才找到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荷香方才想得出神,被赵大勇这么一问,有些不知道作何回答。
赵大勇见她神思恍惚,再看了看她通红的手,微微有些心疼道:“娘又让你干粗活了?哎......你且忍着些,我会好好用功,等有了钱我就带你搬出去住......”
旁边的妇人见状打趣:“原是被婆婆欺负了负气跑出来了?快回去吧,谁家的烟囱不冒烟,过日子可不就是得打架拌嘴,你男人对你这么好,多大的福气!”
荷香看着一身粗布衣服,鞋底都沾了黄泥的赵大勇,心里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子嫌恶,干瘪地对妇人笑了笑:“大娘说得是。”
怎么跟赵大勇回去的,荷香已经记不得了。
荷香只记得,从那开始,她再也不甘心做赵大勇的童养媳了。
若是做了有钱人的小妾,从此命运就再也不同,那旁人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荷香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对赵大勇越发看不上眼了。
荷香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今天。
“大勇哥哥。”
荷香想着自己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心中忽然有些不甘。
她不相信自己就是做牛做马的贱命。
若是能哄得赵大勇这个傻子顶了罪,她在这王府里就还有翻身得机会。
荷香想象着自己穿着华美的衣服,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前呼后拥地颐指气使着,努力忍住对赵大勇的嫌恶,轻声唤了一句。
赵大勇原本已经生了恨意,被荷香柔柔地一唤,不由愣了愣:“怎么了?”
荷香眼里盈满了泪,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看起来我见犹怜,声音颤抖着道:“我不想死。大勇哥哥,我不想死。”
赵大勇有些疑惑地怔怔问:“你想怎么办?”
荷香眼里燃起了希望,满怀殷切地看着赵大勇:“大勇哥哥,你认下吧!来生,来生我给你做妻!”
“什么?”
“只要你认下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荷香的眼神疯狂起来,里头既有巴不得他立马去死的迫切,又有一丝蛊惑的意味。
“什么都答应?”
“嗯!什么都答应!”荷香用力地点头,将手放在了赵大勇的腿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
......
赵大勇不可置信地看着荷香,憋红了一张脸,失望又恶心道:“滚!还想让老子给你做替死鬼!你做梦!”
就在这时,凌霄霄和王爷又进了前厅。
“备来备去都是那么几个菜,腻味得很。”凌霄霄似是撒娇一般抱怨着。
“没你想吃的就不吃了,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鱼做得十分鲜美,等下带你去。”平昌王念叨着,小心翼翼牵着凌霄霄。
凌霄霄眼睛迷成了一条缝:“吃鱼啊?好啊,妾身最喜欢吃鱼了。”
两人说说笑笑,就坐在了方才的位子上。
荷香盯着凌霄霄,眼睛几乎都要渗出血来。
这极尽荣宠,要风得风的日子,可不就是她日夜翘首以盼的?
凭什么,凭什么好日子尽是别人的?凭什么她这么努力了,最后却什么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