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王本不欲让凌霄霄跟着下去审问凌腾达,心里想着他们毕竟是父女,待会儿若凌霄霄心软叫凌腾达借机钻了空子,他也不得不看在凌霄霄的份上放凌腾达一马。
他不是介意放不放过凌腾达,若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怕是凌霄霄以后会更加受到伤害。
可凌霄霄坚持道:“王爷毕竟与凌腾达少来往,不了解他的秉性。妾身亲自去问,更能旁敲侧击引他说出实话来。”
平昌王见凌霄霄这般笃定,只好点头答应了:“你身上若不难受,就由你来审。只是若有一丁点不舒服,也不许强撑着下来。”
凌霄霄笑着点点头,先前那种不确定的感觉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依赖平昌王。
依赖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考虑她,依赖他给的关怀和安抚。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算是从前与外婆相依为命的时候,残烛之年的外婆也无法给予凌霄霄这种安全感。
这种感觉让凌霄霄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仿佛做什么事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仔细思考了才惊觉,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依仗平昌王的。
虽然有些事是因为她入了平昌王府才发生的,可她一直能顺利解决所有事,也是因为平昌王给她的一切。
身份,地位,钱财。
最重要的,还有平昌王的偏爱。
想要逃出去的欲望这半年多以来越来越淡了下去,尽管涂佑明跟她说,若她想走,他大可以帮她。她也相信以涂佑明的能力,定能让她走的没有顾虑,可她还是犹豫了。
凌霄霄现下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犹豫了。
有些事就是那么一瞬间清晰起来。
平昌王身边的一切都叫她留恋,王爷给的一切都是还有云琴和景念她们。
若是她走了,能带走的只有妙绿一个,云琴景念和霜见的身契都在王爷那里,她是不能私自带走的。
想到这里,凌霄霄忽然紧张道:“王爷!云琴妙绿她们呢?”
平昌王安慰道:“因要耽搁在这里几天,本王怕你住的不习惯,吩咐她们去城里给你采买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
凌霄霄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走吧。”凌霄霄主动拉起平昌王的手,平昌王微微一怔。
“不走吗?”凌霄霄没有拉动平昌王,回头问了一声。
平昌王这才笑了,紧紧回握住凌霄霄的手,与她一同向楼下走去。
凌腾达被摘了头上的布罩,但手脚依旧绑着,站不起来坐不下去,被老雷扔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哎呦哎呦”地嚎着。
“给他松绑。”
因景念她们都不在,平昌王亲自拿了一件大氅,将凌霄霄周身裹了个严实,又小心烧了个手炉给她抱着。凌霄霄暖暖和和地坐在椅子上,对老雷吩咐着。
方才平昌王对老雷说,凌霄霄能看破匕见的潜藏,他对凌霄霄虽然不能说刮目相看,可也不似原来那么不敬了。
凌霄霄这般吩咐,若放在之前,他定要好好说道一番,更怀疑她是想要放走自己的父亲。可现下他只是纳闷道:“好不容易把他逮到,娘娘,若松了绑,叫他跑了可怎么办?”
凌霄霄笑了笑:“他若这么着,待会儿冻死吓死,本妃更问不出什么了。再说他一个四体不勤的文官,别说你们轻而易举能将他制服,便是本妃自个儿看着他,也跑不了他的。”
老雷犹豫地看了平昌王一眼,平昌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老雷这才上前给凌腾达松了绑。
“坐吧。”凌霄霄用眼神指了指凌腾达身旁的小凳子,叫他坐下回话,又叫人在他面前架了一个炭盆,不至于他又冷又怕牙齿打颤,话都不能好好说。
凌腾达不知道凌霄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坐下来烤着火,凌霄霄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坐在那烤火。
过了好一会儿,凌腾达许是身上暖和了,没有方才那么难受,又看凌霄霄没有严刑拷问他的意思,这才将气喘匀了,心境逐渐平复下来。
凌腾达接着火光看着面前的凌霄霄,身上穿着浅紫色的缎子袄,领子到襟子上都镶了一圈油光水滑的风毛,下身则是十分相称的鹅黄裙子,与袄子一样,火光下都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外头又罩着银狐皮的大氅,整个人富贵一团,若说她从前是他那不起眼的庶女,谁都不会相信。
“最近过得如何了?”凌霄霄见凌腾达恢复了神志,这才似是闲话家常一般开了口。
凌腾达看着富贵逼人一团冷傲气质的凌霄霄,心中生出了一些酸意,说话阴阳怪气起来:“托娘娘的福,我家道中落又被流放,整日在流放之地搬石头做苦力,差点死在外头,不比娘娘在王府吃香喝辣。祖宗若泉下有知,凌家还出了娘娘这样出息的人物,定也能安心了。”
凌霄霄淡淡笑了笑:“凌大人说话还是这么没有道理。你纵小妾做了丑事,自己家又不听劝阻一心攀附,有人想一脚踢开你,你反倒来怪本妃。旁人看凌府一夜颠覆,都觉得可惜。可本妃和母亲都以为,凌大人实在是咎由自取,很是活该了。”
“你!”凌腾达忽然指着凌霄霄,气的说不出话来。
最后凌腾达还是绞尽脑汁想出了指摘之语:“我再落魄,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么对我说话,还叫人把我绑在这里,是什么道理啊?你就不怕我出去告诉别人,平昌王府侧妃是个不孝的东西!”
凌霄霄冷瞥了凌腾达一眼:“凌大人好筹谋,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低不下头来求饶,想着威胁本妃呢。你现在若敢漏了相,尽管嚷嚷去。不过本妃还是好心提醒凌大人一句,母亲与凌大人和离,本妃的名字已经归在了外祖家的祠堂下,与凌大人实在称不上什么亲眷了,恐怕凌大人就算嚷嚷出去了,也时没什么用的,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叫人知道你私自回京,还会笑你为父不慈,痴心妄想。”
凌腾达虽更加气恼,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没有与凌霄霄抗衡的本事,只好败下神色来灰声道:“你想怎么样?”
凌霄霄转着手炉笑了一声:“本来本妃只是想问凌大人一些事,既然凌大人这么不识抬举,开口闭口还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本妃也用不着与凌大人客气了,就把你押送回京城,叫皇上发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