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艳阳高照,凌霄霄与黛奴走在大月国兵部内室的长廊下,阳光头过窗子一闪一闪地照在走在外侧的黛奴的脸上,凌霄霄越发觉得她十分可爱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凌霄霄不禁想起那个英春来。若她也与黛奴一般,纯粹对自己心爱的人怀着一颗痴心,却从不以自己的痴心要挟旁人,生出邪念,或许凌霄霄也会觉得她可爱吧。
黛奴偏过头正眼看着盯着她的凌霄霄,皱眉道:“你盯着我做什么?虽然我漂亮,却也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凌霄霄露出无邪的笑:“因为你可爱。”
黛奴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没好气道:“我自然是可爱。所以你也别对大人起什么念头,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凌霄霄耸了耸肩:“我几时说我对大人有什么念头了?便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也不该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为难了。”
黛奴这才笑了起来:“你倒懂事。你也是逃难来的?你的家园也被人打杀没了?”
凌霄霄摇摇头:“不是。你的家没了?”
黛奴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道:“嗯。原本是个西北的小族,被旁边一支大族侵犯了。大人那时带着军队去援,条件是要门族归顺。我们当然愿意。只是大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时就只剩下我了。我躲山头的树上,被大人搜寻时发现了,问我有没有去处。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只剩下哭,大人说了句什么,我也听不懂,可看他面目和善,我只能点头。”
凌霄霄恍然大悟道:“哦.....”
黛奴不高兴地捏了一下凌霄霄的腕子:“别打岔。大人带我回来后,一开始大人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大人大概是觉得这样不行,就教了我大月国的话,又慢慢教我中原话,说以后他踏平中原,我在他身边,不能不懂中原的话。慢慢学会了这些之后,我才知道,大人那天是用大月国的话对我说,‘你别怕,坏人已经被我赶走了。你若没地方去,我带你走。’从那以后,我就跟在大人身边,寸步不离了。你听懂了吗?”
凌霄霄怔怔道:“听懂了啊。”
黛奴不满意道:“你真的听懂了?若听懂了,就该知道我和大人是什么关系。”
凌霄霄严肃道:“嗯,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黛奴没好气地甩开凌霄霄的手:“什么啊。你根本没听懂。那我再给你讲一个。我来了之后,渐渐能跟大人说话了,大人就开始每天对我吐露他的心事。他跟我说,他心里很苦。虽然现在也有容身之处,这里的所有人都敬重他,爱戴他,可他就是感觉无依无靠,像个没有根的树,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我就安慰他说,他有根,我就是他的根。他笑了,想了一会儿说,对,你就是我的根了,今后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吧。这回你听懂了吗?”
凌霄霄心中感慨,原来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啊,赶紧点头道:“听懂了,你和大人,是命中注定的。”
黛奴这才满意道:“算你聪明,你明白就好。你明白了,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凌霄霄笑着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跟大人如何啊。你放心吧,我心里是有心上人的。哎,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黛奴好奇地问:“谁啊?哦,我方才在外头听到了,是那个教你写字的阿昌哥?”
凌霄霄轻轻点了点头:“就是他。”
黛奴更加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阿昌哥呢?”
凌霄霄只好把自己编得身世又讲了一遍:“他去京城赶考了。村里人都说他做了官,娶了官小姐,叫我不要等了。我不信,我偏要等。可是我家里人等不了了,在中原,像我这般年纪若是还不嫁人,人家就会说这家人有毛病,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爹娘看中了村里的地主家,他六十多岁,刚死了老婆,想要再续弦,又要续弦年轻的,说能伺候他。我家里人就把我介绍过去,那地主很满意,说只要我过门儿,就给我家二十两银子和一车白面,再加一头驴做聘礼。我爹娘简直高兴坏了,说什么也也要逼着我嫁过去。我不肯,他们就报官说我不孝,要送我忤逆。我这才逃了出来。”
黛奴有些同情地看着凌霄霄:“你也不容易啊。欸?那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阿昌哥?跑到这里来了?”
凌霄霄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去找他的。可我没出过门,辨不清方向,跑反了......”
黛奴哈哈大笑起来:“你也真够笨的。那你还想去吗?”
凌霄霄叹了口气:“想啊。可我又怕了。我怕阿昌哥真的娶了官小姐,我要是找去了,多没脸啊。人家现在是官老爷官太太,我算什么呢?现下我家里人顶还在外头寻我这个金疙瘩来换钱去,我在这躲着,兴许渐渐就能忘了他了。”
黛奴撇了撇嘴道:“你是他正经的青梅竹马,你不配去找他,谁还配?若换做是我,爬也要爬过去,好好问问他究竟什么意思。”
凌霄霄笑着道:“知道黛奴最厉害了。我若是有你一般本事,也不至于碰见这样的事只会逃,还逃错了地方。”
黛奴凑近些问:“你家是哪的?我叫两个能打的,去把你们村子里嚼舌头的人打一顿,给你出气!”
凌霄霄眨巴着眼睛看着黛奴,心中更加觉得她可爱了。
“果然你和大人是一个脾气。大人方才说要吓唬我家里人,你又要去打人。你们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
黛奴又喜又羞捂着脸道:“呸!你也不嫌害臊。罢了罢了,谁爱帮你帮你去,我再不管你了。”
凌霄霄伸手挽住黛奴:“那可不成。你说要给我衣裳穿,我可是赖上你了。缠着大人不成,缠着黛奴却是使得的,对吗?”
黛奴紧了紧凌霄霄挽着她的手,心口不一道:“缠着我做什么?没见过你这么烦的人,真是个小姐脾气了。出门在外,连自己的行李也不会收拾齐了,连个换洗衣裳都没有。”
之后黛奴又自顾自说了一句:“罢了,你定是着急跑出来的,虽然你身世没有我苦,倒也是可怜了。”
凌霄霄心中想着,秦郎的出先,对于黛奴来说,必定是十分及时又意义深沉的。自己如此凄凉的身世,现在却有多余的心来可怜旁人,可见秦郎已经将她治愈到十分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