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雾缭绕。
佐田晴子睡梦沉沉,传来轻细的呼噜声。
靳子跃靠在室外围栏,没有开灯,角落里,另一个人影双手插袋。
“这次的‘川’是她么?”
傅寻问。
“我不知道。”
“那你还收留她?”
靳子跃回头瞥了一眼女孩睡着的方向,说:“我需要她的命辞。”
“是什么?”傅寻是知道这家伙异于不同驭命者的。
简言之其他驭命者至少得等命辞发动能力、或者与宿主有肢体接触,才能分辨乃至判断命辞的种类,但是这个怪物在几平方米内,根本不用肢体接触,也可以分析出对方的命辞。
“【魂祈梦请】。”
有些命辞过于偏门,不是每个驭命者都可以记住的,更何况世间生灵亿亿万,能够衍生的命辞本来就五花八门,也不是人力所能记刻的。
而靳子跃拥有近乎嗅觉的探测能力,所有命辞的大致能力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据傅寻了解,【魂祈梦请】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做梦上,携带附有生魂的物件,持有者攥着入梦,可以在梦中与思念的人相见。
这对靳子跃来说,重要性不亚于百年命辞,甚至比百年命辞更珍贵。
“那你干嘛不直接抽离出来?这么小的萝莉都敢下手,难道你不怕三年起步吗?”傅寻问。
“按照16区律法,她成年了。”
“完了,那就是合法萝莉。”傅寻神色凝重起来。
“这次,我没有把握能够抽取出来。”靳子跃说,“还没到时机,小姑娘有自己的执念,这个命辞和她结合很紧密。”
“你要背着我姐玩这套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傅寻说,“毕竟男人嘛,总有那么两个爱好。劝啥和拉啥来着?”
“我不会做对不起沁的事。”
这家伙居然还一本正经解释了?
傅寻顿时觉得没意思:“以前的你才不会解释呢,看来你真的老了,说不定现在的小孩眼中,你也是不折不扣的老古板。”
靳子跃没有就这个话题聊下去,黑色发沿的眸子扫过来:“今天我看见有人追来了。”
“那又怎么样?”傅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老闫那边,需要你去关照一下。”靳子跃神色凝重。
其实傅寻心里有底。
靳子跃得罪的是整个驭命者族群,他的通缉令现在还躺在自己宿舍垃圾桶里,如果舍友没收拾的话。
当时听说家里傅沁出事,靳子跃消失的时候,这家伙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而闫无逊和寇豆,这两个傻缺更不用说,遮遮掩掩一路也摸到了16区,不就是为了找到靳子跃,担心他的安慰么。
长老会还不知道自己在协助靳子跃,而闫无逊也没有实际举动,暂时不会和他们翻脸,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自己和他们在一起出现在左京都,不就等于暗示靳子跃置身左京都么,甚至可能会被驭命者们利用来制衡靳子跃。
这些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为今之计,是分头撤离。
“你不走么?”傅寻问。
“再等等。”
靳子跃没有说,但傅寻知道是为了女孩的命辞。
“你不会真的想沾花惹草吧?对那小女孩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利用的工具罢了。”
“嗯,嗯。”傅寻有气无力地应和了声,攀上围栏从二楼跃下,“可别死得太随便了。”
靳子跃看着他消失在围墙,抬头望了望月,自语道:“他们不配。”
……
次日。
藤原千鹤揉揉太阳穴,资料上用红笔蓝笔圈了又圈,才把案件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
这时候,田中挂着两只黑眼圈,敲了敲她的门:
“课长,租房的受害者脱离了生命危险,刚刚苏醒,你要去见她吗?”
“走。”藤原千鹤毫不犹豫。
“这……”田中真想扇自己一耳光。
……
很快,他们已经驱车到医院门口。
“砰。”藤原迈出车体,车门刚刚关上,眼角的余光就看见楼层上什么物件坠落。
很快传来护士的尖叫声:“病人跳楼了!”
藤原千鹤眼皮一跳,把车子丢给田中自己已经冲上去。
坠楼的现场,几位穿着宽松蓝白衫的病人正在散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肝胆俱寒。
藤原千鹤出示证件,迅速接管现场。
急救科的医生护士已经轮番出动,可惜依旧无力回天。
女子是自杀。
据护士说,她醒来之后一直精神恍惚,口里叨叨念念着“没了”之类的话。
“什么没了?”藤原追问。
“死者叫芳绪奈里,42岁,勉强算个白领,早年离异,孩子判给了男方,现在自己在公寓过生活。”
田中拿着死者的资料,照片里,女人的面容有些憔悴,依旧看得出职场女性的干练。
“现在她名下所有的财产,据说在一年前刚刚买了房,就是现在入住这间。”
田中感慨,他也是深有体会,房价涨上天,这种概念只有真正买房的人才知道,从租房到买房是需要耗费多久的工作拼搏。
“也许是顷刻之间,一生所有奋斗的积蓄付诸一空,内心崩溃了吧。”
藤原不是很理解:“房子没有了,可以再买,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可是生命只有一次。要是彻底放弃,那自己的这一辈子就白过了。”
哎。
田中在心底叹气,藤原什么都好,就是还是太理想化,也没有真正的理解底层劳动者。
“不是这样的,长官,如果说一个人奋斗一生的目标是家庭儿女,现在死者早就没有了家庭。人上了年纪,做什么都得有个精神寄托,而芳绪女士唯一的精神寄托,恐怕只有这巴掌大的容身之处了吧。”
田中叹了口气。
“一生追求与打拼,最终换来这种天灾**,换做是别人恐怕也接受不了。这不是钱没了再挣的问题,而是这一辈子就这么白活了,所有的积蓄不就是为了买房买车……人类是蛮脆弱的,在这种高压生活中,任何人的崩溃,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藤原千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