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从阿谨房里出来,一打听康安在桂园练拳,顿时没收住,老泪纵横。
希望好日子早点来吧,不要再让小王爷受苦了。
“这才初七啊——”解蔷穿过水榭长廊,身后跟着管家婆子和一溜丫鬟。
说什么没有时间了,该抓紧些养养头发,养养皮肤。
她皮肤不好么,她皮肤好得很啊!不会因为暮春的柳絮碰一碰就发红发痒,不需要用瓶瓶罐罐红的白的东西来提升气色。
她的头发怎么了还要养吗?头发干干净净不就好了?她每天都会出汗,每天都会洗澡,每天都把自己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风一吹丝丝分明,不需要抹头油都已经很有光泽了。不毛躁,不分叉,不枯黄,这样的黑长直不香吗?
“婶儿,我觉得不用。”解蔷郑重其事地驳回滔滔不绝了一路的管家婆子完美的建议和计划。
管家婆子停住,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只能把解夫人和解老爷搬出来:“那怎么成呢?我的小姐呀,这嫁人可是大事啊!听婶儿的,婶儿和夫人都是过来人,都是为了你好啊!”
“要真是为了我好,就听我的。”解蔷很严肃地看着管家婆子说道。
抛下愣住的管家婆子,解蔷脚下带风地赶回房里,她要养精蓄锐一个白天,等彭虞的情报送来后,晚上再探秦楼!
解蔷的房内,一条松枝压着一个信封,安安静静地搁置在一个桌角。抽出信封,解蔷没有再去管那根青松枝丫,她知道信封里放了什么。
摊开信封里的那一块布,从横交织的折痕方方正正,像是矩尺压出来的一样,折痕间的格子块平平整整,没有多余的褶皱痕迹。
整块布上描绘了一方平面路线图,旁注了“地下一层”、“地上一层”的字样,墨汁分隔开的矩形空间里都填上了序号,在路线图的一角,标注了大门的方向,每一个序号的含义,楼梯的代表符号,账簿柜子的符号,还有怀字簿的所在地也有标识。
彭虞做事真是事无巨细啊,短短一个晚上,摸出了那么多东西。
解蔷按照原样收好地图,吩咐还南:“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在外面守着,别再让人来打扰我了。”
“小姐?您哪儿不舒服了?”还南紧张道。
“我就是最近太忙碌了,困的,快出去吧。”解蔷挥手让她赶紧去。
还南又看了看解蔷的脸色,没有生病,还算正常,便放下心来,忙点头应道:“好的小姐,您休息吧。”
“吱呀——”
大片的阳光被拦在了门外,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再把纱帐放下来,解蔷倒头睡了个踏实。
屋外窸窸窣窣的人声响起。
是解夫人在问:“你家小姐呢?”
还南脆脆的声音放轻了很多:“小姐说最近太累了,在补眠呢。”
“平时上蹿下跳跟个二踢脚似的,也没见她喊过累”解夫人不放心地推开一条门缝,见里屋的纱帐放了下来,安静的房内,解蔷的呼吸声若隐若现,解夫人也不再进一步的打扰,掩上门和还南说,“告诉你家小姐,明早要起早的,宫里要送婚服过来,试妆试婚服有得她忙的,让她睡吧,养好精神明儿才好过的。”
“嗯。”还南乖巧地应答。
最后一丝白昼之光收拢,晦暗的房间里,有人睡意酣浓。
又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忽然耸动起来,乌黑的发顶冒出来,蹭来蹭去,接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睡久了,就渴。
解蔷坐起身,长发发梢那一截拖在枕头上,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要去茶桌上找水喝。
“哐啷——”一声响,把还南招了进门:“小姐?哎呀,小姐,还没点灯呢,您竟然睡了半天,这会都快二更了,这会儿老爷夫人已经睡了,您要吃什么,我去弄点?”
说话间,也不耽误还南把灯点上。
解蔷揉了揉脑袋,让自己清醒起来:“随便弄点吃的吧,快点。”
看来最近真的是累着了,本来说随便补个觉的,竟然睡了那么久。吃了点宵夜,解蔷又让还南回去睡觉了,不用忙活。
还南也听话的再次出门。
屋里再一次恢复安静,解蔷借着烛光又看了一遍彭虞画给她的地图。
熄了灯。
解府所有的屋子都陷入黑暗里,比之前又圆满一分的明月钻进了云层里,解蔷院里的矮松无声地晃了晃。
解蔷一身单衣,外罩上灰黑斗篷,挑了一双平日不常用的长短刀,蹲在秦楼后面的一堵高墙上,靠着墙边的老桂树做掩体,解蔷耸耸鼻子。
这桂花真香,她又有点饿了。
更夫敲着梆子从巷口路过,三更天了。
好不容易等到秦楼后院的打手换班的空档,解蔷身形一闪,灵活地落在地上,从路线图标记好的入口翻了进去。
翻进了秦楼内部,解蔷根据记忆,按照彭虞给的路线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这一路竟然都没有人,长长的走廊,还不点灯,冷冷清清的,和前面完全不是一个气氛。
“这里没有人来过吧?”解蔷迅速闪近前面那一对高颈青花瓷瓶绿植后面藏好,这个声音让她心头一动。
又听一个男子说:“放心吧,星文姑娘,没有一点动静。”
“嗯,我进去放个账簿。”星文的声音又在远处响起。
原来星文在秦楼的地位不止是不低,还很高,藏在幕后,可以接触秦楼账目的那种高。解蔷嘴角上扬,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星文走的路线和彭虞给她的一样拐过了长廊,打开一扇贴着地面的窗户,这扇窗户是地面一半,地下一半。
计算了一下星文的脚步和地下长廊里,彭虞的步数,解蔷数了十声,也悄然推开了那扇窗。
前方的交叉口处,火光渐渐隐去,解蔷稳步跟上,在交叉口处,选择了星文走的左边。
这一路的跟踪,解蔷断定,星文没有修习什么功夫,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舞坊里自幼习舞的女孩儿们一样的姿态。
过了一扇高大的屏风,解蔷打量着眼前的数排书架,秦楼多年来进账盈利亏损,甚至每一位在秦楼干活的人,都有属于他们的一册账簿,不可为细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