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1)

解蔷疾跑中偏头,可惜没能完全躲过去,飞箭还是擦到了耳朵,她已经越来越狼狈了。

身后是小跑的马蹄声,草原人在享受着关内别样的狩猎乐趣。

解蔷脚下乱了套,被竹蔸绊住,擦着在枯黄的竹叶滑出去一截,沙沙地翻滚半圈,后背的箭伤和旧伤已经混在了一起,被粘住的竹叶血迹斑斑。

解蔷闭上了眼,有些悲戚,万万没想到,她的下场尽是如此。不甘又如何,她已经争到最后一口气了。

短短二十五年里,走马灯亮了起来,从远处的故土,到一路荒芜,最后在太康城一览众山小。

解蔷看不清向她走来的人,模糊中,她想了很多事。

她看到了族叔生死弥留之际,任然用炙热的眼神催促她,咽下最后一块来之不易的口粮。

她咽不下去,呛到了嗓子眼,发了高烧,却又让派出来援助灾民的长生堂大夫就下来了。

解蔷躺在床上,听着门外头,“噗通”两声,爹娘跪在地上给大夫磕头,誓要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夫救命之恩。

就要死了天色渐昏,她想起来,五年了,她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柳业的坟前给他磕头。

柳业欠你的命,要怎么还下辈子,解蔷也来结草衔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还有,还有

眼前浮现出一个有些熟悉的高大身影,背着弓,牵着马,战袍猎猎,站在远处与她相望。

射向解蔷胸口的羽箭,让横贯而来的黑羽撞偏了轨迹。

“嗯”渠鞑男人放下弓,朝发箭的方向望去,解二爷跺了跺马蹄铁,身上一套装备晃出了金鸣,它的身边,弓箭手没有放下弓,他的弓弦上,紧紧地绷着一支竹箭。

“巫槐手底下的那名弓箭手”渠鞑男人的眼神精明透亮,情绪比刚才的“狩猎”还要兴奋一些,“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

“是明王殿下。”康安松手,一箭擦过了渠鞑男人的耳朵,带出血迹。

“笃”

竹箭没入翠竹中,震颤嗡响。

耳廓的血迹被忽视掉,渠鞑男人偏回头寻找那支凶器,发现那是一支很粗糙的竹箭,明显地就地取材。

“竹箭就拿这个英雄救美”显然,渠鞑男人的语气中表现出明显的不屑,“这个准头跟我手底下配备的黑羽可不是一个准头的。”

“关内有句话,善书者不择笔。”康安又拿出两支竹箭,又一次绷紧了弓弦,“本王还不差那点儿准头。”

说着,双箭搭上弦。

第一箭朝着渠鞑男人的眉心射去,无论速度还是力道,远远不如真正的羽箭。

渠鞑男人侧过身子,第二支箭却已经飞至颈脉后侧,来不及细思,渠鞑男人连忙把身子稍稍摆正,避免头一支竹箭中他中庭。

第二支箭注定要放空了,首尾衔接的两支箭,终究来不及让他再迅速做一次闪避。

第一支竹箭在渠鞑男人摆正的时候,刚好从他耳廓的伤口上叠加。

天意还是算计,两人心里都有数。

“哈哈哈哈”渠鞑男人舔了舔唇角,“今日便让你英雄救美一回,我们来日战场见真章明王世子”

“是英雄惜英雄。”康安说罢。

又一箭擦着渠鞑男人的小腿略过,惊到了他的骏马,长嘶一阵,渠鞑男人对康安做了个“让”的动作,御马离开。

“解蔷”康安收了弓,捞起失血过多的解蔷,摸了摸她的脉,又拍了拍她的脸,“解蔷听得到吗”

解蔷多年来风吹日晒雨淋的,肤色偏蜜,加之入府后从来没有涂抹过脂粉,康安这是头一回看见脸色如此苍白的解蔷。

比上一次解蔷突发胃病有过之而不及。

解二爷也有一些焦虑,不停地在边上来回踱步,甩尾摇头。

康安手掌下移,摸到了**的伤口,也不仅咬牙一番,这就是在置她于死地。

皇陵是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军营,附近驻扎了第二皇家军队,孝陵卫

但是孝陵卫不由皇帝掌管,他们归属于皇室宗亲的老族长。

进入孝陵卫的,大多是皇族中的待罪之身,被罚来孝陵卫的皇室子弟。

即便再近,康安看了看皇陵的大致方向,走过去的话,解蔷该撑不住了。

解二爷咬住了康安的后衣襟,拉拽着,催促着。

康安把解蔷扛上马,血红狰狞的背部暴露出来,那些竹叶尖尖儿刺在肉上,看着眼睛一刺,背上也痛。

康安呼吸越来越急促,解二爷也催的越来越紧。

他又探了探解蔷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在的。

上马吗康安他在问自己。

再不走,解蔷就活不成了。康安又一次抖着手,把了一下解蔷颈侧。

别拖了,咬咬牙的事,不会死的。

解蔷动弹了一下,嘴里出着气,嘟囔着什么。

康安凑近一听,浑身绷住了。

“柳业”康安嗓子快赶上解蔷的沙哑了,“快死了想的人是柳业还以为救你的是你柳业哥哥呢”

什么英雄惜英雄,呵,他好像不配,他只配当个救美的无名英雄。

退一步越想越气,不蒸馒头争口气。

“干他娘的”康安翻身上马,把解蔷挪到自己腿上,不让她硌得慌,“给本王活着,让你见见到底是谁救了你解蔷的狗命”

解二爷通人性,康安上马后,它撒开退就跑。

康安胃里有些不适,他抿紧嘴,眉头蹙在一起,眉峰便上挑了不少,而人还在气头上,看着到是挺唬人。

解蔷看到了柳业,看到他背对着自己,在喂马。

“又怎么了”柳业头也不回地问。

这口气,和龚榅别无二致。

解蔷能想象到他嘴里含着一根马草,眼里都是玩笑。

解蔷张张嘴,发不出声,她想喊柳业回头看看她,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听说你拿到了木蛰的人头了”

解蔷激动了一下,心里说木蛰的头颅是守律取下来的,这不算报仇

柳业丢了马草,拍拍手,感慨道:“听闻你成亲了,还不错可算是等着了,差我一口喜酒啊解小蔷”

那一声“解小蔷”,那一个回头,那一脸嬉笑,跟十年前初见一般。

这么喜欢咱的马啊

等你病好了,哥哥我带你到中山骑大马去

不错嘛我担保你入营,你可得给我争气些啊解小蔷

反了啊解小蔷敢抢你伯乐的马草你不得替你伯乐打木桩赔个不是啊

老解,升官发财啊

大喜啊老解

你要是委屈咱就休了那孙子咱换个听话的换个能动手的不气了不气了啊

“她怎么哭了”

“这伤心了吧”

“真不是痛的吗”

“这是麻沸散能痛成这样吗”

解蔷隐隐约约中,听到康安的声音夹在柳业的叨叨中,发泄喊道:“休了他”

柳业仿佛很赞同:“对休了他,换一个”

“狗脾气老娘忍他很久了”解蔷在柳业的鼓舞下,开始骂骂咧咧,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训练总失败生气的日子。

正在孝陵卫的营帐中守着有些低烧的解蔷,给她喂水喂药,擦背擦药的康安突然听到解蔷来这么一句,把沾着麻沸散和血的布一甩,吓得在后头开处方的老军医一愣一愣地回头。

听康安上句不接下句地抱怨:“要什么麻沸散痛着吧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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