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蒙蒙的清晨,林阳县中有一家铺子在一片冷清和寂静中挂上了门匾,上书果蜜斋三个大字。
若细看这字体与果悠坊同出一人,只是更沉稳些。
秋日天气渐凉,日头愈短了,这安稳平和的小城自有一种岁月匆匆,我自潺潺的风雅。
今日的风轻轻的,淡淡的,却有些甜蜜悠香的味道。
随着晨风,一股沉沉的枣泥香味夹杂着浓郁的奶香味飘向了翠绿的树梢,清新的街道。
正是早点摊子生意红火的时候,以往或坐或站,涌的满满当当的三丁包子铺今日有些冷清。
丁掌柜自我反思一番,许是昨日下雨,天气阴沉,怕突降大雨返家不及,多半都在家吃早食了吧。
“东子,今日剩下的包子有些多,你拿到前门沟那边的草市上去卖一卖吧,一个两文即可,咱家的包子最重要的是新鲜,可不能把今日没卖完的包子留到明日。”丁掌柜心情平和的说道
这三丁包子可是林阳县城一绝,说是三丁,却是以素馅闻名,菜包自然不是丁,这铺子啊本名是丁家香包,可是因为掌柜的姓丁,生了三个闺女却没有儿子,掌柜的经常感慨,这添丁添丁,如果能添三丁就好了,偏偏是三丫。
时日久了,熟客们都记住了三丁,一说起来都说是去吃三丁包子。
外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淮扬的三丁包呢,一口咬下,却是青翠碧绿的菜色,大呼上当,可是再吃第二口就觉清新宜人,很是爽口,最宜早食。
好伙计东子将笼屉装上小推车,迎着晨风望城郊走去,那前门沟草市是乡里来的农户们卖些鸡蛋青菜瓜果的地方。
农户们一般都半夜出门,才能赶上卖一波新鲜的菜蔬瓜果,到这时多是饥肠辘辘。却舍不得买什么早点吃。
东子推着冒着热气的包子穿行其中,吆喝着:“三丁包子,两文一个,两文一个。”
有那吃过三丁包子的客人上前问:“不是陈包子吗?怎的这样便宜,平常都是一个五文钱啊。”
“客官放心,我丁家包子从来不卖隔夜的包子,不信您买一个尝尝,都是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新鲜包子,包子里的青菜若隔夜再热过,就会变黄,您一看便知。”
“那给我来一个。”
东子熟练的用油纸包好包子递给客人,客人将铜钱放到车前的竹筐里。
客人走后,东子继续叫卖。
前面还未走远的客人心里总是有些狐疑,边走边吃起了包子,果然,嫩绿的青菜,一贯的香纯味道。
他几口吃完,追上东子道:“伙计,再给我来上十个,我带回去吃。”
不一会儿,这便宜好吃的有名大包子都买光了。
东子唱着小曲儿推着小车悠悠的往回晃荡。
路过常走的槐杨街的时候,却被一些人挡住了去路。这不年不节的,怎会有这许多人在这里挤着做甚。
他急着回去将车放下就可回家休息半日陪老娘去庙里走走。
等了一会儿,人也不见减少,他把车子靠在树下,往前走了几步,闻惯了青菜鲜香味儿的鼻子被一丝浓郁的奶香味给填满了。
这是新开的糕点铺子吧,昨日还没有呢,怎么今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了,自家铺子离的也不远,愣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啊。
常吃的糕点一般都是蒸好放凉之后才来卖的,这味儿怎么会这么足呢。
他好不容易挤到跟前还是看不见门脸儿,与人打听道:“这是谁家开的铺子啊,这么香?”
门前排队的客人们都伸着脖子向前张望着,无人理他,他正想再往前挤挤看。
一个身着纯白长衫,戴青色圆帽的小伙子,走过来,对他温和坚定地道:“这位客官,您若要买糕点,请在后面排队,插队者,本店一概不予接待,请您体谅。”
东子一怔,原来是店里的伙计啊,可是这细棉布做的长衫还镶着缎子的蓝边,气派极了,再看看自己身上,土黄色的粗棉布,已经洗的发白,边边角角都起毛了。
一直以三丁包子铺第一得意伙计自居的张东子,此时真的酸了。
同样是伙计,这差距咋这么大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他看着前后密集的人群,却都是排着整体的两队,只有自己插在中间,变成了唯一的第三者,仔细打量,显得尤为尴尬。
他有些喃喃的退出队伍,看着对面伙计温和微笑的面容,很好说话的样子,又将之前求而不得的问题,问了一遍。
那白衣伙计微笑道:“今日是果蜜斋开业,东家姓于,本店部分糕点是现烤现卖,因此这味儿就传的远些。”
东子觉得这就说的通了,早就听说果悠坊给消费前二十名的客人送糕点,那糕点是县里其他糕点铺子都没有的样子。
当然,他只是听说,对他一个月挣着六百文钱的小伙计来说,一杯牛乳茶二十文钱,着实太贵了些。更遑论什么消费前二十名了。
“请问小哥,这糕点贵不贵啊,我也想买点尝尝。”东子咬了咬牙道
“各式糕点价格不等,一般的糕点都在二十文到五十文之间。”
“一斤二十文也不贵啊,给我来一斤。”
“本店糕点不论斤,论块。”
东子向后退了几步,顺势走了。吗呀,还好人多没有买上,这一块最少就要二十文,按照普通糕点一斤十几块的样子,可不得上百文钱。
好险,好险。
县城的富人这么多吗?看这排队的架势,总得有大几十号人。
也可以理解,人嘛,都喜欢尝个新鲜,这贵死人的糕点店也开不长久吧。谁能天天吃的起这个呀。
东子推上自己的小车,绕到另一条巷子回到了包子铺。
却说将东子惊吓走的价钱还有人直觉得划算呢。
刚从果蜜斋门口离开一位大婶跟旁边还在排队的熟人说:“好大一块呢,够我家二毛吃两顿呢,他刚出牙,这软绵绵的戚风蛋糕正合他吃呢。”
还站在队伍里的人踮起脚尖看着那位大婶手里的油纸包,仿佛要看出洞来。
“芬嫂子,什么叫气疯蛋糕啊?还有能将人气疯的糕点吗?”
“不是那两个字,你看纸包上都有名字的。”
看着纸包上那两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反正糕好吃就行了,管它唤什么名呢。
约半个时辰后,门前的队伍渐渐消失,可是果蜜斋二楼的雅间里却是一阵阵香味飘散,钗镮叮当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