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泠泠淙淙的水声。
光影浮动,暗香萦绕。
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模糊间可以看到浴室里那位丰盈窈窕玲珑有致的女人身影。
女人正在洗澡。
俊美的男人躺在床上,松开衬衣上方的两粒冰蓝色的纽扣,露出半截白皙有力的胸膛,一面翻看工作资料,一面不动声色地将眸光投入到那光影晃动的磨砂玻璃上。
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盈盈摇曳的女人。
男人狭长的细眸微微眯了起来。
“你老婆还在洗澡呢……”甜腻软糯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
一只细细白白的小手滑到男人的胸膛上。
那指头如同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白白软软,让人想要含在嘴里慢慢融化。指腹泛着莹莹的粉红色,如同粉色山茶的花瓣,细腻柔和,楚楚动人,手可生花。
那漂亮的小手此刻却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在男人的胸膛上不停地画着圈儿。
那双手的主人,此时正穿着细细的吊带裙,趴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凌乱的长发落到她的颈窝处,遮出她漂亮小巧的玉肩,她的眸子灿若星辰,皎如明月,面色酡红,可赛芙蓉。
“不如我们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声音如同蜂蜜一般,甜得发腻。
男人将视线从磨砂玻璃上收回,紧抿着微凉的薄唇。
“她很快就会出来的,以及……”
男人将视线落到女孩的身上,皱着眉头严厉训导。
“苏酥酥,不许这么称呼妈妈,你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就算是你妈妈写的也不可以。”苏爸爸瞥了一眼苏酥酥放在他胸口上不安分的小短手,“手给我拿开。”
苏酥酥听话地收回爪子。
交握捧在胸前。
十分可怜的样子。
苏酥酥趴在床上咬被子,委委屈屈地望着苏爸爸,泪眼汪汪地说:“我这不是要支持妈妈的工作嘛,妈妈写的总裁文里的天才儿童都是这么称呼爸爸妈妈的……”
“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天才儿童这四个字吗?”苏爸爸毫不领情地打断苏酥酥的话,瞥了她一眼:“支持她,你就给我好好念书,明天你们幼儿园小班要期末考,赶紧去睡觉。”
提到念书就头疼。
苏酥酥哀怨道:“我要玩举高高,再玩一次嘛,爸爸!拔拔!爸比!爹地!酥把拔!”
“不可以,你需要休息。”苏爸爸残忍拒绝,如同书桓依萍一般冷酷无情。
“可以的,可以的,你的女儿身体健壮似野猪!完全遗传我们苏家优良的身体素质!不需要休息!”苏酥酥据理力争,锲而不舍,“再玩一次我就滚去睡觉觉,好不好嘛,酥把拔?”
苏爸爸:“……”
野猪这是在骂谁呢?
浴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
苏妈妈穿着睡衣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苏酥酥,现在都几点了?明天你们小班还要考试,你要考零鸭蛋回来给爸爸妈妈加餐吗?”
苏妈妈抱住苏酥酥的小胳膊,将她从被子上狠狠撕下来。
“快给我回自己房间睡觉。”
苏妈妈将苏酥酥抱回苏酥酥的小卧室里,给她盖上被子,正要关灯离开,却被苏酥酥一把握住食指指头,苏妈妈回过头,便看到苏酥酥那张泪眼朦胧目光凄迷的小脸。
苏妈妈心软道:“又怎么了?”
苏酥酥哀怨道:“考试好可怕,我睡不着。”
苏妈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考鸭蛋也没有关系,爸爸妈妈又不会真的打你。”
爸爸妈妈又不会真的打你。
天蓝色布景的卧室里,那盏晕黄的月亮船吊灯悬挂在小床的正上方,给整片星辰大海染上了柔和的颜色,苏妈妈静美的脸庞在莹莹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的慈祥柔和。
苏酥酥天真的面具下,黯淡一闪而过。
寥若晨星,淡如秋痕。
快得让人连错觉都察觉不到。
苏酥酥眨了眨眼睛,像每一个睡不着的小朋友那样,对自己的爸爸妈妈奶声奶气地,天真地说:“麻麻,麻麻,我睡不着,我要听睡前故事。”
苏妈妈拿起了苏酥酥床头柜上的童话书,却被苏酥酥无情地拒绝。
“我要听《白雪公主和七个霸道总裁》的故事,麻麻昨天讲过的,要听这个。”苏酥酥歪着脑袋,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特别纯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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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酥酥的妈妈是总裁文写手。
所以当其他幼儿园小朋友在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时候,苏酥酥在看《白雪公主和七个霸道总裁》……
后来苏酥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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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后。
苏酥酥大四的课程已经完全结束,班上其他同学实习的实习,学驾照的学驾照,考研的考研,大部分同学仍旧选择留在学校住,方便找工作独立生活融入社会,苏酥酥却早早地收拾行李回家,回归父母的怀抱。论文答辩完她就会彻底告别学生时代,迎来崭新的社会生活。
而此时,苏妈妈却告知苏酥酥一个晴天霹雳。
苏妈妈:“爸爸妈妈要去出国一趟,把你送到钟笙家里住几天,千万不要惹事知道吗?”
苏酥酥一愣,霎时间脑洞大开,连忙抱住苏妈妈的大腿嘤嘤嘤痛哭流涕道:“妈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爸爸炒股失败了欠下几个亿所以你们想要把我卖给钟笙当总裁的契约情人替父还债?”
苏妈妈不敢置信道:“你竟然觉得自己值那几个亿?”
苏酥酥:“……”
你真的是亲妈吗?
苏妈妈又道:“想要给钟笙当契约情人的女人能够从这里排到肯尼亚,你以为你能叫得上号吗?排队给仙仙当铲屎官都可能轮不到你……”仙仙是钟笙养的猫。
苏酥酥泪流满面:“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吧妈妈?”
苏妈妈的声音近乎呢喃:“所以妈妈才帮你插队呀……”
“妈妈你刚刚说了什么?”苏酥酥没有听清,只听到了插队二字,正要继续询问,就被苏妈妈打断,“不许给小舅舅他们家惹麻烦知道吗?我和爸爸很快就会回来接你!”
两天后,苏酥酥送父母去机场。
临登机前,苏妈妈没有忍住,用力的抱住苏酥酥。
像是要把爱意全部灌输到苏酥酥身上让她再也不害怕一般。
“酥酥,别太辛苦了,知道吗?”
苏妈妈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嘶哑,苏爸爸摸了摸苏酥酥的脑袋,眉头皱起。
机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甜美而又机械的女音在大厅里循环播放,安排着旅途乘客的登机顺序。
操控着行驶的轨迹。
苏酥酥有刹那的失神,但也只是刹那,她扬起坚强的笑容,如同总裁文里千篇一律坚强隐忍如同白莲花一般骄傲倔强的少女似的,信誓旦旦地对苏妈妈说:“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将公司从钟笙手里抢回来,不会让舅舅一家人好过的!我要让他们也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苏妈妈:……
苏爸爸:……
“少看点小说。”苏妈妈一脸黑线,捏了捏苏酥酥的小脸,纵容道:“不许闯祸!”
远行的飞机带走苏酥酥的思念,却没有带走她的喜悦。
苏酥酥回到家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翻出十几个透明的旅行收纳袋,将它们一股脑塞进行李箱里,兴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出门乘车,仿佛一刻都等不了。
她欢快地来到钟笙所居住的夏水小区,凭借记忆来到钟笙所在的宅邸前,苏酥酥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争取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心花怒放惹钟笙哥哥讨厌。
长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再三打气。
伸手按了按门铃。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苏酥酥已经屏住呼吸,成功让自己嘴角上翘的弧度控制在微笑的范畴之内。
开门的是城诺。
苏酥酥有些失望,怎么不是她的钟笙哥哥?
她好不容易控制好汹涌的情绪冷静一点面对钟笙的。
不高兴!
城诺穿着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清清瘦瘦,眉清目秀,十分居家的感觉。
苏酥酥扬起一个甜腻的微笑,甜甜地打招呼:“小舅舅好!”
“哎呀,酥酥来了,吃午饭了没有?小舅舅给你去做……”城诺接过苏酥酥手里的行李箱,将她引进门,“就这么点行李吗?我以为你们女孩子会很多东西的呢……”
“吃过了,我肚子一点都不饿。”苏酥酥贴在门上,贼头贼脑地往屋里看,没有看到钟笙的身影,有些失望,却看到钟御山正从沙发上站起来,正朝着她走过来。
钟御山的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完全就是总裁文里霸道总裁的原型,苏酥酥从小就很崇拜他,觉得钟笙长大就该是钟御山这个样子,丰神俊逸!冷酷无情!
苏酥酥扬声喊到:“小舅妈好!”
城诺笑得更加欢畅了:“咱们酥酥的嘴真甜!”
钟御山头疼道:“酥酥,你可以直接喊我钟叔叔的。”
苏酥酥眉开眼笑:“好的,小舅妈!”
城诺笑得直不起腰来,钟御山无奈地瞪了城诺一眼,接过城诺手里苏酥酥的行李箱,对苏酥酥说:“我带你先去看看你的房间。”
钟御山和城诺是一对夫夫,二十几年前在一起收养了毫无血缘关系的钟笙,2001年在荷兰注册结婚,成为合法夫夫。城诺是苏妈妈的弟弟,所以苏酥酥喊城诺小舅舅,苏酥酥第一次见钟御山时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城诺开玩笑说他是舅妈,于是苏酥酥就认真地从五岁一直喊到现在。
苏酥酥暂时居住的房间在二楼,原本就是客房,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地方,但钟家的三个大男人极少和女性相处,生怕自己粗心大意委屈了小姑娘,得知苏酥酥喜欢天蓝色之后,便大动干戈将窗帘墙纸大床全部换成了象征自由的天蓝色。
整个房间的基调看起来和苏酥酥自己的小卧室没什么区别。
“喜欢吗?喜欢吗?”城诺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我们和钟笙一起贴了很久的墙纸哦!”
“只是住几天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吧小舅舅……”苏酥酥担心给他们添麻烦。
“我和你小舅妈一直就想再添个女儿,像你这样活泼可爱多招人疼啊,哪像钟笙那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冷着一张臭脸,一点都不可爱,要是酥酥是我们家的就好了。”城诺幽幽道。
“嫁给钟笙,我不就是小舅舅家的了吗?”苏酥酥羞涩地捧脸说。
“呵呵,嫁给我?”
凉飕飕的声音在苏酥酥身后响起。
如同林涧山泉里沉入溪底的石头,透着溪水的清冷,和夜风的微凉。
一丝丝,一点点,渗入苏酥酥的耳膜里,钻进她的胸膛。
苏酥酥血液骤停。
心口砰砰乱跳,像是要跳到嗓子眼里。
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听得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和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钟笙走到苏酥酥的身前。
长身玉立,芝兰玉树,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那双永夜般漆黑的眸子,讥讽地看着苏酥酥,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视如草芥。
那一刻,苏酥酥几乎无法呼吸,只能靠不停收缩的瞳孔感知生命。
苏酥酥甚至都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
他细长的眉头微挑,墨玉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苏酥酥,俊美的面庞,缓缓凑近苏酥酥的小脸,微凉的薄唇里,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酥酥,你虽然长得丑,但是……想得却挺美嘛。”
语气里的嘲弄,毫不掩饰地显露。
苏酥酥的心脏狂跳如雷。
……就是这种不屑一顾的语气,这种近乎无情的嘲讽。
……就是这种冰冷的眼神,毫无温度的眸光。
令苏酥酥背脊上陡然升腾起一股酥麻的电流,不停地鼓动,升腾,扶摇至天际,噗的一声炸成无数烟火,如同玫瑰花般开落,碎成漫天繁星,绚烂而明丽。
苏酥酥嘴角上翘,兴奋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