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熠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王府里那些个尸位素餐谋士的时候,眼下刑部这一关熬过去了,父皇那里就也可以交代了。
可惜路上只问出来了有信件与睿王府有关,可信里写了什么,又有多少是直接与自己有关的,杨之熠好无头绪。
苏昭到底还是太年轻,情绪收敛的功力完全不及苏尚书,但这绷着脸的不善模样也让杨之熠拿不准该不该从他下手。
苏尚书没让睿王久等,毕竟是堂堂王爷,名声有比慎王好了太多,强行把人请来刑部已经下面子了。
“辛苦睿王跑这一趟,下官也是怕若是登门拜访,恐有不利睿王的闲话流出。”
“无妨无妨,苏大人明察秋毫,父皇委以重任,本王自当配合。”
看着苏尚书眯眼品茶,一副唠家常的和气模样,杨之熠也只得端着笑脸虚与委蛇,说得好听怕闲言碎语,好像自己被请来刑部就不会有闲言碎语一样。
杨之熠现在算真的明白,为何父皇对待这几个朝廷重臣的态度这么矛盾了。
一边极其信任,背地里又恨的牙根痒痒,一口一个老狐狸的叫唤这些重臣,果然没一个好打发。
“微臣请睿王殿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个人想跟睿王殿下打听打听,不知睿王殿下府里是否有个叫罗三胖的男子?”
“罗三胖?有的有的,他是本王府里的一个管事,啧......难不成他犯了什么事?”
杨之熠养的这些个谋士明面上都是有王府差事在身的,毕竟嘉康帝龙体康健,这么明目张胆的养谋士,面上说不过去,所以另立名目也是全了彼此的颜面。
这些年与长兄的矛盾越来越多,本以为时机成熟,没想到被这个蠢货露了马脚。
“这位罗管事可有什么亲眷朋友与慎王府相干呢?”
苏尚书不疾不徐的问着,怀里的信稳稳的躺在那儿,还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苏昭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杨之熠,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这罗三胖是本王的王妃娘家那边陪嫁过来的,家中都有些什么亲戚,还与慎王府有关系,这...本王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劳烦苏大人再派人去趟睿王府把王妃也请来?”
杨之熠和苏尚书打着太极,话说到此刻,心里对这信件也大概有了个数,看来这罗三胖行事还有点脑子,没有过多牵扯王府。
苏昭看着杨之熠渐渐放松的神情,嘴角微微扯了扯,不屑再看。
父亲能因为这些信件把睿王请来问话已是极限,方才才和慎王妃打完交道,若再把睿王妃请来刑部,今日回去必定要跪搓衣板了。
苏尚书垂眸看着变黄了的茶叶,轻吁口气,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办,没想到一个两个都这么思虑周全,可见都是做足了准备的呀……
看着苏尚书将茶杯放下,摸出怀里的信件,杨之熠眼眸闪了闪,故作不解道。
“这些就是让苏大人叫人带本王来刑部的信件?这里面可是说了些什么?”
苏昭看着睿王的模样,隐隐觉得反胃,明明都是装出来的,却不能戳穿他,这憋屈的感觉比第一次约童漫姈去如意楼吃饭,结果带的钱不够付时还要难受。
“这些信件正是王爷府中的罗管事与自缢身亡的男子往来所写,每封信函上都有罗管事的私印,本官也查过了,的确是管事的印鉴。”
“那这信里......”
“每封信里都详细写了一些妇人的起居事宜和日常习惯,还有住址以及容貌小像,本官也已命人核对过了,这些妇人都与...与慎王殿下有过往来,事后家中或多了钱财或摆平了事端……”
“砰——”
杨之熠一拳砸在几案上,本就有些不稳的方形几案晃了两晃就散架了。
苏尚书一脸心痛的收住话语,摸着心脏,内心却笑开了花。
刑部的预算有限,这些桌椅板凳早就想换新的了,奈何户部那个老钱天杀的抠门精,就是不肯批复,现在好了,睿王这一拳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呃......本王一时气愤,这...这刑部的东西质量也未免有些太......”
“睿王殿下说的是啊,我们刑部可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啊,你捶烂的这方几,微臣估摸着也用了十好几年了,没想到今日有幸丧命于睿王殿下的手里,也是他命该如此啊。”
杨之熠闻言眉梢一跳,可看着苏尚书的目光一直落在散了架的几案上,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此事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与自己有关,哪怕父皇问起来,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多担个识人不明的骂名。
“呵呵,苏大人说的是啊,刑部这些物件年久失修,万一哪天苏大人这座椅也出问题了,那就不好了。本王府里的管事不懂事犯了大错,本王若是完全不负责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本王亲自给刑部换置一批崭新的桌椅如何?”
“哎呀,王爷真是体恤我刑部,这桌椅焕然一新,我等再为朝廷效力那就更有干劲了,要是户部那边能有王爷您这么爽快就好了。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刑部到现在还是喝的陈茶,一日一餐也只有两素一荤,没办法手头紧啊,就连笔墨纸砚都得省着用,能说的绝不用写的,这养的几匹快马都不舍得用啊,有什么事我等都是亲自跑腿办差呀,这不您看看微臣这鞋都磨破了也舍不得换啊。王爷啊,微臣......”
“打住——本王明白了。这样吧,除了桌椅板凳,刑部还缺什么,劳烦苏大人列个清单,不拘价格派人去王府找王妃要就行,本王还要进宫去看望母妃,就先告辞了。”
“好好好,微臣送王爷。”
“别别别,使不得,苏大人为父皇办差,不可耽搁,本王自己走就是了。至于那罗三胖,苏大人尽可派人去府上传唤。”
“微臣遵命,谢过王爷。”
送走了睿王,苏昭看了看眯眼喝冷茶的父亲,又看了眼散架了的几案。
“父亲,可还要派人去睿王府捉拿那罗三胖?”
“当然要去,即便明知道人肯定已经不在王府了,也还是要去,这面子上的功夫不做,倒霉的可就不是睿王,而是咱们刑部喽。”
苏尚书看了眼皱眉不语的儿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儿啊,皇上是位仁君,这次的事没有直接的证据,咱们谁也动不得,即便你查出什么证据来,你觉得皇上一定会下旨赐死谁替慎王沉冤昭雪吗?”
“那难道就放弃追查真相?”
“真相在你心里,你若不忘,事便不会过去,终有一日会有个交代的。库房里让你整理了这么多天的卷宗还记得吗?那么多陈年旧案,为父为何要你们时时整理保管妥当?就是为了等有朝一日能够替那些人沉冤昭雪,眼下做不到的事,就努力日后实现。”
苏昭看着父亲晃着脑袋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喊住他问道。
“您要去哪儿?儿子陪您。”
“去哪儿?明知故问么,当然是去睿王府找王妃拿钱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