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一年之久的战役,让人身死疆场,让人飞黄腾达。沈连城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自己深恶痛绝的人死了……
真有那样深恶痛绝么?似乎并没有了。
那次去南梁腹地,路遇塌方,她坠入山崖,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遭遇公婆施行家法,第一时间出现拦阻的人是他,毫不顾忌将其带离的人也是他。他说,他要她,不是因为报复,是希望她过得好……
许多事,许多细节,许多有关于他的画面,都呈现在沈连城的脑海,令她生了一种不能言说的情愫。
她其实想问问李霁,陈襄是怎么牺牲的,是什么样的战役,让他死了……但她,不敢问。
与妹妹们寒暄过,李霁再回转身,看到沈连城失神之时脸上浮出的一抹哀然之色,不禁上前,牵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赔笑问:“阿蛮可是生气了?五妹妹她年幼不知事,满嘴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沈连城噙笑点头。李环儿还胡言乱语了什么话,她实在不知。
“走,回家。”李霁拉了她,步向开国郡公府的大门,一边告诉她:“天子说了,要为我辟建大将军府。待建成之后,就你我二人搬过去,再生三两儿女……”
他的话,戛然而止。二人都想起一桩事来。
李霁默了默,终于艰难开口,“那个女人,没怀上吧?”
沈连城摇头,“没有。”
事实上,就在几个月前,祖母还告诉她,张氏,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她得瞒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霁听了她的话,则是松了一口气,重展笑颜。
拜过家庙,洗去风尘,他终于脱下战甲,换上一身月白色常服,轻松、舒逸,出现在了清秋苑,再一次拥住了他的阿蛮。
奴子们都自觉退下了,屋内安静而温暖,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阿蛮,我好想你。”他抱着她,直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我也是。”沈连城抬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依然细腻光滑,但不再是从前那样白皙了,久经沙场,变成了健康的麦色。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吻更能传达彼此的思念。唇瓣相接之时,两个灵魂都为之震颤。
情到浓时,免不了夫妻温存。
而当李霁退去衣裳,裸露出上半身时,沈连城看到他身上的刀伤、枪伤、箭伤……一处一处触目惊心,顿时心疼起来。
她皱着眉,抚上他胸前最长的那道伤疤,眼底立时涌现了泪光。
“很丑是不是?”李霁拥住她,不要她看。
“不丑。”沈连城在他肩头,喃声道,“幸得你活着回来了,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
他本是一个不求功名不求利禄的世家子,可平安喜乐潇洒一生。上战场,是因为她嫁给了他,引发很多事,挑衅了他的自尊。
“的确有几次险些丧命。那个时候,是真怕!怕再也见不到你……”李霁说着吻在她的耳际,拨弄她的敏感神经。她再要说话,他更是“嘘”了一声,吻进她嘴里,好一番逗弄。“我想你阿蛮……我也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只想融进她的身体。一年多了,此刻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再也按耐不住男人的本能,血液里都在沸腾叫嚣了。
沈连城羞赧地笑着,拥住他,迎合他。他的吻,更如雨点一般落下,肆虐她每一寸肌肤……
他似有无穷无尽的渴望,无穷无尽的力量,一回,两回,总还觉得不够,好似要将这一年多存蓄下来的东西,就在这一刻全都交代给自己最爱的女人。
“我不行了霁郎……”沈连城通体灼热,眸光百媚,望着他,轻摇了摇头。高i潮迭起,使得她的身体有些虚脱。
李霁仍是厮缠她,温柔地抚摸她,亲吻她,但又不希望她受累,于是没有深入动作,几下磨蹭之后,终退离她的身体,将她拥入怀中。
“我太想你了阿蛮。”说着话,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些,“真的只想这样抱着你,哪也不去。”
“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岂容得你哪也不去?”沈连城笑着,一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握进他五指间的缝隙,与之紧紧相扣,又道:“晚上大人公和大家该要回来了,这两天定还有许多亲朋上门庆贺,你可要休息好了,别太劳累。”
李霁听言,在沈连城脸上轻啄一口,笑道:“伺候夫人,一点不累!神仙也没我快活。”
“你啊!”沈连城嗔了他,只觉他嘴贫一点,还跟从前一样。
接下来几天,开国郡公府门庭若市,当真热闹非凡。李威顾氏脸上有光,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恭维,人前人后,都是掩不住的高兴。
沈连城不屑于迎合,更不喜应酬那些趋炎附势的宾客。家里失了清净,她只得以探望祖父“病情”为由,逃离出去。
然而,在外头总能遇到熟人,免不了与她寒暄一番。寒暄之时,又免不了在她面前对她夫君好一番奉承。她真是……又为李霁感到高兴,又觉得累心。
这天从开国郡公府出来,她瞅见前头有熟人,忙让轿夫拐了个方向,择旁路而行,无意拐到了永华巷。
永华巷上,陈国公府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死气沉沉,绝无生气。
陈襄战死,被天子追封为异姓王北定王,亦是史册留名,颂文传世,然却所有的荣耀,都无意义。
他没有亲人,没有子嗣,活着是孤身一人,死了是孤魂野鬼,便是天大的荣耀,也无人荫享。
望着陈国公府里依然漂亮的景色,沈连城倍感怆然,几近眼眶湿热。
却是从里头走出一个落寞的身影。沈连城一惊,恍然看清,那人是薛戎。
“薛公子?”她示意落轿,惊奇地唤了一声。
看到沈连城,薛戎也有些意外,此后却是神色复杂。不待沈连城问,他便解释:“在战场上也曾与陈国公并肩作战……他不在了,我来他府上看看。”
沈连城理解地点头,心中甚至得了几分慰藉。还是有人惋惜陈襄的,如薛戎这样……
想了想,她终于艰难启齿,“薛公子,你能告诉我,陈国公他……是如何牺牲的吗?是不是……很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