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走后,玉荷和洪祁忙都劝沈连城不要去什么含香楼,赶紧回府才是要紧。沈连城思虑了片刻,却还是决意过去。
她道:“青天白日的,又在杨柳巷的酒楼里,他不敢对我无礼。”
“女公子,他可不是从前那个李世子了!”玉荷仍是劝。
“先去吧!你们再见机行事。”沈连城执意。
玉荷洪祁相顾看一眼,也唯有听吩。
李霁在含香楼定的雅间,陈设清雅,不像个吃饭的地方,倒像是个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谈弄风月的好去处。
阿则引着沈连城一人入内,将玉荷和洪祁等人都拦在了外头。
九月中旬的天气,尚且有些炎热,为此,屋内还摆了两个冰盆。沈连城一坐下,便感到了通身的凉快。
满桌的菜肴,其中一只片好的脆皮烤鸭,最为惹人眼目。
李霁示意沈连城入座,一言不发,只不紧不慢地用薄饼包了一片烤鸭,放了几根切细的葱段子,蘸了酱,而后递到沈连城跟前,温声道:“你尝尝。”
这样的举动,如同他们还是夫妻时一样。
沈连城厌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绝无要尝他递来的烤鸭之意。
他举在她跟前,举了半天,终于失望地收回,送到自己嘴边,没滋没味地轻咬了一口。
沈连城紧抿双唇,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打算。
李霁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闷酒,方才回看了她,问道:“不感谢我吗?南洲长堤溃堤一案,是我帮了他。否则,你们恐怕现在还在南洲城,找着不可能找得到的证据,试图为荣亲王洗脱那欲加之罪。不过……”话锋一转,他讽刺地笑了一下,“我倒没想到,你答应得那样快。”
他没有想到,沈连城为了陈襄解决南洲长堤溃堤一事,竟那么快答应白芷的条件。以至于他派赤风赤羽出去一趟,都显得多余了。
他没有想到,过去那个连自己的亲妹都容不下的人,如今竟容得一个艺妓入室夫家为妾。他本以为,结果会是陈襄自己为了荣亲王而做下选择,而她,只有伤心的份儿。
沈连城自然知道他心里的龌蹉想法,不禁发笑,“你以为白芷入室陈国公府,就是一辈子有了归宿么?你对你这故交旧识,也不过如此。”
“在宁城时,我并非喜欢去青楼,只是那边的朋友常常约着一起,又加上白芷只是艺妓,才走得近了些……”李霁竟然解释起来,好似是怕沈连城误会自己年少时是个怎样的浪荡子一般。
自然,解释到这里,见到沈连城眼底的冷漠,他就发现自己莫名而来的解释,有多可笑了。
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转为一声嗤笑。旋即,他才接了沈连城的话道:“是不是一个好归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与她行过周公之礼,终归是背叛了你。你不是最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吗?想必,尔后的每个夜晚,你都会想到他与别的女人欢i好时的场面吧?”
沈连城忍不住又笑了。
待到平复好笑的心情,她一本正经地问他:“我与你还是夫妻的时候,你可会想,我的身体早已是别的男人的?如今我成为襄郎的妻子,你是否又会想,我在襄郎身下,承鱼i水之欢的样子?”
听言,李霁的拳头猛然握紧了,额前青筋也跳了跳。脑中,想到的的确是沈连城与陈襄在床上翻i云覆雨的画面。无数个夜里,那个让他从梦中惊醒的肮脏无比的画面!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杀了这对狗男女!
他紧看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然而,他还是平复下来了,也松开了拳头。他冷笑一声,声色低沉却也藏不住怒气道:“我倒不知,你竟无耻到这种地步!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彼此彼此。”沈连城“哼”了一声,回看他的目光,绝无避让。
“罢了。”李霁强忍下心中恼怒,故作轻松,“今天请你来,也不是想与你互相羞辱的。你可知,南洲长堤一案结束,天子会如何看待他?”
“不劳烦大将军提醒。”沈连城冷声。前因后果她不想听他赘述,她只想知道,他在街上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为何意。“为何说要帮我夫君保住天官府太宰之位?这于你有何好处?”
“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就不容你操心了。”李霁并不言明,而是反问沈连城,“我若办得到,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沈连城微眯了眼目,审视地看了他一阵,忽而一脸平静道:“我夫君前程如何,不劳大将军费心。”
说罢她站起身来,要走。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李霁倒并不意外。
横竖,他今日把她请到这含香楼来,的确是想请她吃这里的烤鸭的。只不过,她不赏光,他也不能强喂了她吃下去。
沈连城走至门口的时候,却是突然回头,笑道:“我很好奇,若是天子听了你这样的想法,会否一如既往地倚重你。”
李霁并不忌惮,反倒一脸是笑,“你大可到天子那里问上一问。我也不知,天子听了我的想法,会否连我这大将军的名头,也给收回去。”
沈连城敛了笑。
一时之间,她实在琢磨不透李霁的心思,更不能理解,他对天子这样毫无忌惮的狂妄心思,又是从哪里来的。
回到陈国公府,陈襄恰也到了府门前。在永华巷,一个站在这头,一个站在那头。
“阿蛮,你怎么才到家?”陈襄不无诧异地迎上前去。
“先回家,我再慢慢与你解释。”沈连城的手,落在他的臂弯,扶了他就往府门里走了去。
陈襄一边随了她的脚步,一边告诉她,“我去太傅府找你,被岳祖父留下说了半天的话,这才回来……”
沈连城顿步,侧身抬眸,神情严肃看他,“回来时我遇到李霁了。”
看她这般神情,陈襄不免将她上下仔细地瞧了瞧,紧张问:“他可有做伤害你的事?”
沈连城摇头,“他把我请到了杨柳巷一家新开的酒楼,说的话,十分古怪!”
听言,陈襄的脸色霎时变得冷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