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人头前引路,李霁先一步跟上了。
因为停留了少刻的缘故,突然在平地上迈开步子,沈连城的膝盖更疼了些。她忍不住发出了“咝”的一声。
李霁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便吩咐小道人道:“我们自己过去,你先去帮我准备一盆热水和布巾,还有跌打药。”
“是,我这就去。”小道人应声,勤快地就小跑走了。
李霁这才回转身,扶了沈连城,并告诉她,“这里的主人玄机道人,是我偶然结识的,很是投缘。我常来他这里,听他讲生论道。”
原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这片梅林,这处小屋,可能是这个玄机道人置下的。不过,看那小道人对李霁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也未必这处世外桃源,就不是李霁的手趣÷阁。
无论如何,李霁竟会与一个道人关系如此要好,其间的故事,倒是值得人推敲一二。只是,沈连城对他的事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过问。
她不无讥诮问他,“那你带我来此,是带我踏雪寻梅,还是带我来见玄机道人?”
“适才你也听那小道士说了,玄机道人今天不在山上。”李霁道,“那今天来,我们只能看看这里的梅花了。”
沈连城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李霁知道,她不屑于跟自己看什么梅花。这里的景致再好,有他在,她都不会看。适才初见有过的情怀,此后再不会有了。
无所谓,横竖,她便是不情愿,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带她进入小屋,让她在软塌上坐下,自己便蹲下身来,要为她脱去鞋袜,好卷起底裤的裤腿。
沈连城忙挡了他的手。
这时,小道人拿了热水和处理伤口的药物来,放在一旁,而后便出去了,并伶俐地掩了屋门。
“我自己来。”沈连城看着李霁,话语坚决。“男女有别,还请大将军自重。”
李霁回看了她一阵,终于收了手,站起来背过身去。
这是沈连城没有想到的。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保有这点正人君子的作风,实在难得。她本以为,自己的坚决不过是一句无力的拦阻而已。
她脱去鞋袜,卷起裤腿时,却发现裤子与膝盖处的皮肉黏在了一起。
她小心地分离着,每一下,都似要将皮肉分离一般疼痛。
李霁还是转过脸,看了。
就是这一看,让他猛地自责起来。若是摔到时就做一些处理,便不会如此!
再不管顾沈连城会如何想了,他蹲下身,拿掉她卷裤腿的手,便用布巾沾了水,一点一点往其膝盖上的伤口上蘸。
沈连城只见他动作轻柔而仔细,眉头紧蹙,如同做着什么十分危险的事一般。
此时此刻的他,似还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可心人儿。沈连城看了,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一双眼睛,唯有盯着自己膝盖上模糊的血肉,盯着他为自己清洗上药的修长的手指。
“好了。”李霁给包扎的布带打了个活结,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这才抬眸,看了沈连城的脸。
沈连城与之对视一眼,惊惶低了眸,侧身于一旁,小心地将裤腿往下放了去,又匆匆穿回了鞋袜。
李霁也有些不自在。
他站起身来,颀长的后背对着她,如同一座大山,沉声道:“你在此歇着吧!我出去走走,顺便让他们准备些饭菜送来。”
他开门时,沈连城只见外面又下大雪了,风也很大,呼啸着好似从山下吹上来的。
小半个时辰过去,先前那个小道人提了一个食盒子来,一边从里头拿出了几个小菜,一边惭愧道:“山上条件不比城里,饭菜朴实些,委屈夫人了。”
“不妨事。”沈连城抱之一笑,探头往外看了看,而后问:“大将军去哪儿了?他不用膳吗?”
“大将军在隔间书房,我已经给他送一份过去了。”小道人笑盈盈地答。
沈连城点了点头,心下却是狐疑古怪。李霁何时开始喜欢看书了?
“夫人,没有旁的吩咐,我且退下了?”
“且慢。”沈连城忙叫住小道人,问:“你可知,你师父玄机道人与大将军是如何认得的?”
“我家师父在城里谋生计时,与大将军有过一卦之缘。”小道人神秘而笑。
“一卦之缘?”
“没错。”小道人站直身子,脸上不禁生出许多得意来,“就因我师父给大将军算了一卦,大将军便为我师父在此山上建了这么一处归处。从此以后,我师父带着我这个徒弟,不愁吃不愁穿,在此修行,好不自在。大将军每个月来那么三五回,与我师父的交情也就越发深了。”
“你能告诉我,当初你师父给大将军算出了个什么样的卦相吗?”沈连城索性打听,还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听言,小道士不禁弯下身来,并回头看了一眼外边,而后反问道:“那夫人可以告诉我,夫人是大将军什么人吗?”
沈连城还以为这小道人知道呢!她想了想,实话告诉他,“前妻。”
小道人一惊,有些不可置信,“您就是……”他突然敛正姿态,向沈连城委身以礼,道:“我先告退。”
“哎!怎么走了?”沈连城起身,想拦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可那小道人溜得跟脚底抹了油一样,很快便跑出门去了。不过,他恰在门口,与不知何时已然出现的李霁撞了个正着。
李霁眸光不善地看着小道人。显然,他有些畏惧,回头看一眼沈连城,便瑟缩了身体,还颤声道:“我不知夫人竟然就是她……不过大将军放心,我一个字也没说!没说。”
沈连城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懂了个大概,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了。
玄机道人给李霁究竟算了一个什么卦?还不能让她沈连城知道!她心里生了一只痒痒虫,在她心头爬来爬去,爬得她好生难受。
李霁瞪视了小道人一眼,终于放他下去了。
他进屋坐下,沈连城更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