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栋与柳沁梅情热,每天在马场纵马奔驰,练刀谈心。两个人谈得投机,都相见恨晚。柳沁梅暗自庆幸,离了许晴川和多年的苦恋,放了手,遇到陈之栋,才是拨云见日。想到和许晴川说话时,句句是错,如今和陈之栋的相谈甚欢更是可贵。看到柳沁梅静默不语,陈之栋问:“想什么呢?”柳沁梅说:“我遇到你才知道什么是比翼双飞。”陈之栋说:“我出身豪富,各色女人也见过不少,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无情的人,也是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我也有如此的深情。”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心心相印。
柳沁梅回到家里,正在换衣服,听到背后有人说:“四队,恭喜呀。”柳沁梅慌忙披上外衣,一边回话,说:“五队,人家在换衣服。”A番五队的队长孙雪杉坐在椅子上,笑着说:“别自作多情了,女人的身体我见得多了,怎么会单单对你感兴趣?你哪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柳沁梅说:“你看见的都一样,你看不见的都不一样。”孙雪杉摇摇头,说:“唉,小女人呀。我路过此地,跟你说一声,我们五队要趁北冥府重建边城,去打个劫。番主说了,让你们四队策应。”柳沁梅说:“边城才被东冥打破,咱们再去,不是趁火打劫吗?”孙雪杉说:“你这是怎么了?趁火打劫不是咱们的看家本事吗?找了个北冥府二少爷,还讲起什么道义来了,那北冥府难道是什么懂规矩的?充什么大尾巴狼。”柳沁梅说:“能有多少油水?”孙雪杉说:“几百个魂儿总有吧,每个一两金子,也是几百两。重要的是趁火打劫的那种感觉好,北冥府前些时捣了我们两个场子,总要找点事还一还。”
孙雪杉搓着两手,又拍了两巴掌,冲着柳沁梅一挑眉毛,说:“那‘再续缘’不是挺管用吗?”柳沁梅一笑说:“你不是也得了个能削魂断铁的槐米剑吗?”孙雪杉说:“所以番主这次让咱们两队行事。”柳沁梅说:“东冥打边城时,是五个堂主,搞的又是突袭。咱们只有两队,恐怕……。”孙雪杉说:“那里刚刚重建,没多少东西,他们认为东冥不会再来,所以守卫的力量其实也不多,咱们只是去扫一下,以打击为主。不行,就跑。让他们北冥知道,咱们也不是白受欺负的。”
孙雪杉和柳沁梅带人来到边城附近,派人前去打探。手下回来告知:“边城的外围看着好好的,都是沼泽地,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城里,这条大路与周围的沼泽看起来没有区别,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这次边城由西冥四堂左刀流督建。大量的建筑材料由外运入,现在大路两边用黑线划着识别标志。”孙雪杉问:“怎么知道周围都是沼泽地?”手下说:“幸好我们是树精,不然回不来了。我们在僻静的地方靠近边城,冷不防脚底一软,心知不好,立即化回树身,靠着发达的根系才触碰到边上坚实的土地,一边把着坚实的土地一边试探,才发现都是沼泽,也才知道那些出入的车辆为什么只走黑线内侧的路。有一点让人恐惧,沼泽仿佛够不着底。”孙雪杉说:“如果连我们树精都够不着底,那就说明下面是通往什么地方,或者是北冥设好的牢狱?”柳沁梅说:“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孙雪杉说:“我们就化装成建筑工人,跟进去,外围设好接应。”
左刀流在城门口,看着往来的车辆,忽然看到了生面孔,一挑眉毛,举手示意停车,孙雪杉停下车,左刀流示意他下来,孙雪杉看他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手按刀把,杀气却已外露,一踩油门,冲进城去,后面跟着的柳沁梅和A番四队、五队的一部分人,也跟进去。孙雪杉到了城里,看到路边四处都是挖的深沟,只有一处在建,已经砌了三层,呼嚎的灵魂,衰弱的灵魂,拼命撕扯的灵魂,在砖缝里挣扎,建筑工人熟练地一敲,二抹,三砌,充耳不闻,熟视无睹。孙雪杉和柳沁梅带人上去赶散了工人,各拿回魂袋收取灵魂。左刀流赶了上来,双方刀兵相见。柳沁梅正杀得性起,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眼帘,正是陈之栋。柳沁梅忙拿出手巾蒙面,只露出双眼。孙雪杉和柳沁梅且杀且退,城门已关,正在无计可施,黑衣蒙面的A番破门而入,孙雪杉和柳沁梅知道是A番二队赵平绪,顿时振奋起来。
走到城外的大路上,孙雪杉喊:“黑线之外是沼泽。”赵平绪说:“知道。我早就怀疑,果然有问题。”陈之栋和左刀流都追出来,孙雪杉手拿槐米剑,一剑劈向左刀流。陈之栋从孙雪杉侧面一刀砍下,孙雪杉回剑向陈之栋削过去,陈之栋招数使尽,来不及回刀招架,柳沁梅飞身过来举刀一架,孙雪杉收剑不住,削断了柳沁梅的刀,刺中了柳沁梅的肩头,血噗的流出来。柳沁梅恰恰落到陈之栋的怀里,陈之栋抱住,二人四目相对,陈之栋一惊,扯掉了柳沁梅蒙面的手巾,失声喊道:“沁梅?果然是你。”孙雪杉一拉柳沁梅,柳沁梅趁势一纵,跳到孙雪杉身后。陈之栋对孙雪杉喊道:“把柳沁梅留下。”孙雪杉说:“二公子,现在不行。”陈之栋举刀就向孙雪杉劈去,赵平绪迎住左刀流,战在一起。只听有人喊:“四堂。”正是西冥四堂主刘广洋来了,一眼看到柳沁梅,劈下几刀,柳沁梅受伤招架不住,被他一把提起,向沼泽地里抛去,柳沁梅头朝下插了进去。陈之栋一声惊呼,也纵身跟着跳下去。赵平绪叫了一声:“糟糕。”左刀流哈哈大笑,向路边一招手,扬声说:“四堂主,快来,把他们都赶到泥潭里去。”刘广洋说:“就这么几个毛贼还用我动手?”孙雪杉一拉赵平绪说:“别恋战了,快走。”
孙雪杉战住左刀流,赵平绪迎上刘广洋。左刀流使出了招数:刀锁平阳。如山的刀影罩住了孙雪杉,孙雪杉使出招数:化外山阴,穿插于刀影之外,只是想走也难。赵平绪看孙雪杉危急,出手使出锁尘安便,锁尘如刀,刀如雪练,如影随形,昏黄了半个天空,大片的北冥军士晕头转向,呼吸困难,倒地挣扎。刘广洋一感到憋气,立即使出刚风洞,风吼如雷,卷起尘柱,直上云天。刘广洋正在喘气,不料赵平绪又使出倒风台,尘柱倒下来,直卷起刘广洋,到沼泽里去了,刘广洋插到沼泽里,陷下去。赵平绪用刀一封左刀流的刀影,被弹出来,刀也损了一个缺口,对着孙雪杉大喊:“把槐米给我。”孙雪杉把槐米抛给赵平绪,赵平绪举起槐米剑,看得仔细,冲着刀锁平阳中的一道刀影,直劈下去。左刀流向后一跤跌出,手中握着半截刀。赵平绪拉住孙雪杉就跑。带着人且战且走,上了车,驶离了边城。
脱了险境,赵平绪着急说:“糟糕,真糟糕。四队怎么办?”孙雪杉说:“那个北冥府二公子陈之栋是她的小情人,刚才四队又救了他,不会有事的。”赵平绪说:“四队怎么搞的,总是找对头做情人,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孙雪杉一点头,说:“这女人,能折腾出屎来。”
沼泽地下直通北冥府的引魂之阶,密密麻麻都是割业刀,掉下去的人,直接被割了业力,出口在城里,在出口处被抓住直接砌在墙里。左刀流为救陈之栋和刘广洋,开了侧门,把陈之栋和刘广洋引出去,陈之栋又抱了晕迷的柳沁梅出来。刘广洋不解其意,说:“公子,这人是A番的,你这是?”陈之栋说:“她是为救我才受的伤。”刘广洋看陈之栋一脸心疼的模样,眨巴眨巴眼,心想:这里头有事,也不便多问。
柳沁梅醒来,已躺在延息市郊租住的卧室里,陈之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柳沁梅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从何说起,正在犹豫,王妈端进饭菜来摆在桌子上,请陈之栋吃饭。陈之栋一回身,看到柳沁梅挣扎着要起身,连忙过去扶住,说:“小心,落到沼泽里,伤口有点发炎了。”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看,还烧着呢。”柳沁梅说:“多谢搭救。”陈之栋说:“这话该我说才对。”柳沁梅说:“我没告诉你……。”陈之栋嘘了一声,说:“都有我担着,有话等你好了再说。”柳沁梅从没感受到一个男人如此的温存、体贴,心里实在感动。
十一月的天气,草木凋零,一派萧疏。柳沁梅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上远去的飞鸟,想到:A番就是我的巢,是不是我也到了要离巢的时候了?心里一阵哀伤,毕竟是女孩儿家,女儿大了要出阁。
孙雪杉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四队,你平安就好。”柳沁梅说:“五队,你总是从人家背后来。”孙雪杉说:“谁让咱们A番就是习惯从人背后下刀子的。你自从跟了那个北冥府的二公子讲究可是多了不少。话说回来,咱们虽然干的是钱财交易,可是还是以自然冥道为正统,相信道法自然。不象西冥和北冥明目张胆地颠覆了,还自以为是正理,实际是不讲理。”柳沁梅说:“五十步笑百步。新冥道有助于提升竞争力,符合人性的本质,是出于自然冥道又高于自然冥道,理当一统。”孙雪杉犹疑地说:“姑娘……。”柳沁梅点点头。孙雪杉说:“了解,了解。”一转身,翻过院墙,走了。
陈之栋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和柳沁梅一起立在檐下,柳沁梅宛尔一笑,试探着说:“我打算到中冥去一趟。”陈之栋说:“有必要吗?人总要在十字路口的时候面临选择,我想如今的你也是。A番四队的队长,北冥府二公子的夫人,你选哪个?”柳沁梅知道陈之栋表面淡薄,实际壮志凌云,又出身高贵,有那个实力。自己要的事业、爱情、荣华富贵他都能给。在A番再怎么舒服,也不过是草莽。柳沁梅说:“我何德何能?”陈之栋说:“只要你爱我。”柳沁梅点点头,说:“愿倾毕生心力。”陈之栋说:“如此,我定不负你。”柳沁梅说:“我要送你一件定情的信物,心里已经有了,要去拿来。”陈之栋说:“你既然相上了,必定是好的。只是答应我,不要身处险境,让我担心。”柳沁梅点头。
孙雪杉离开了柳沁梅,回到五堂驻地,想起赵平绪的生日就要到了,平常就与他交厚,先前已经被他救过两次,这次在边城又被救了,想要送他一份厚礼,又不愿意落了俗套。在房里溜达,一眼看到了槐米剑,想到赵平绪就是拿此剑救的他,拔剑出来,赞道:“好剑,绝对拿得出手,既然他用着顺手,就给他吧。”
赵平绪看到孙雪杉送来的槐米剑,说:“雪杉呀,你也没想到用此剑的人破了你设下的不济河吧?”孙雪杉说:“那人的品质非俗,听说叫何劲,是东冥的十四堂。”赵平绪说:“实不相瞒,他跟我是朋友。你把这剑给了我,我可就要还给他,你看……。”孙雪杉说:“既然给了你,你要怎么处理那就是你的事了。”赵平绪点头,又问:“四队怎么样了?”孙雪杉说:“好好的,跟了陈之栋了。”赵平绪说:“番主的脾气她也知道,要走也得露个面,留句话。否则以叛逃论处,就麻烦了。”孙雪杉说:“她会来的。”
A番的番主盖世保在灯下看帐本,四十二岁,中等身材,锅盖头,浓重的两道剑眉,精明深邃的目光,唇上两撇小胡子,衣着华丽。手下报进来,说:“四队柳沁梅求见。”盖世保头也没抬,说:“让她进来。”柳沁梅进来,屈膝行了一礼,说:“参见番主。”盖世保放下帐本,抬头看着柳沁梅,说:“天凉了,多加件衣服。”柳沁梅神情哀伤地说:“番主,我要嫁给北冥府二公子陈之栋,从今而后,退出A番,这次是特地来辞行的。”盖世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去吧。”柳沁梅说:“番主保重。”盖世保点点头。
赵平绪送走了孙雪杉回到住处,赵平绪打电话对何劲说:“劲弟,你的槐米剑在我这里,你在哪里?我给你送去。”何劲高兴地说:“哎呀,多谢哥哥。我在北冥游历。说你在哪里,我去取吧。”赵平绪说:“还是我找你方便。”何劲说:“我在江源市通铺街酒器店落脚。”赵平绪说:“好了,不过几天就到。”
赵平绪出门一边挎上自己的刀,一边挎上槐米剑,想得便就还给何劲。习惯性地拉出来看看,这一看,吃了一惊,剑鞘还是那个剑鞘,里面却不是槐米剑了。赶忙叫手下的人赵安,问:“最近除了五队,还有谁来过?”赵安说:“四队柳沁梅来过,说要找五队,在书房里等你们不归,就走了。”赵平绪一咬牙,说:“这丫头,走就走吧,怎么还拿走了人家的剑。”匆匆办完了差事,就上北冥府去找柳沁梅。
柳沁梅灵机一动,想送槐米剑给陈之栋作定情信物,体面又隆重。本想找孙雪杉谈谈条件,在赵平绪的书房里看到,就调了包,想先拿走再说,等到被发现再谈条件也不迟,如果没被发现,拿了也就拿了。柳沁梅重新给槐米剑配了一把镶珠嵌玉的好剑鞘,送给了陈之栋。陈之栋一见槐米剑,问:“莫非是边城之战中刺伤你的那把剑?”柳沁梅说:“好眼光,正是那把剑。”陈之栋用手一弹剑背,说:“有此剑,更催人奋进,好。”一面让人暗中打造一柄与槐米剑一模一样的剑带在身上,槐米剑就放在卧室里镇宅。柳沁梅与陈之栋定了婚,住进了北冥府,与陈之栋一墙之隔。
陈之栋去公干,柳沁梅正在马场里摸着枣红马自言自语,说:“我和你一样都找了之栋做依靠,是跟对了人了。”身后有人接话说:“可喜可贺。”柳沁梅心头一惊,猛一回头,看到赵平绪平静地站在身后,说:“槐米剑呢?”柳沁梅一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二队。”一面抚着马颈,说:“槐米剑已经让我送人了。”赵平绪说:“你得还我,那剑是我朋友的。”柳沁梅说:“剑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赵平绪说:“我另送你一把好的,普阳刀。”柳沁梅说:“那不是你的刀吗?你还是留着吧。”赵平绪说:“那怎么办?”柳沁梅一纵身,赵平绪拉住她的脚腕一扭,柳沁梅摔到地上,就势一翻手掌,拍了一下地面,地面上的大泣花迎风而起,清露如雨,耳边是一个老妇人幽怨的长调,赵平绪难忍心中悲痛,明知是计,一边涕泪横流,一边下手不留情,将柳沁梅反背着手,捆起来,背着就走,哽咽着说:“咱们都彼此了解,你也知道是白费力,何必呢?”正在花田里穿花而行,扑的倒地晕倒。柳沁梅踢了踢赵平绪说:“就是因为了解,才用这招,谁让你是个大孝子呢?如果换个人,我也不费这个力气了。一个大男人,心软的就像只小绵羊。”想起往日赵平绪的好,又怕惹来A番的报复,叫来马场的人,把赵平绪扔到延息市的闹市街头,自己躲到北冥府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