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凉布说:“玫公,玫潮跟我说已经有心上人了。”玫远道说:“比这三位如何?”徐凉布说:“不如。”玫远道说:“她能懂得什么是男人?”蔡毛说:“据我看,玫姑娘比玫公更懂男人,出自于一个女人的天性。”玫远道说:“文明社会论的不是天性,而是理性。一个优秀的男人和一个优秀的女人在一起久了,干柴烈火正当年,必定琴瑟和鸣,人就是这样,分开了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敢保证:玫潮会与你们中的一个相爱的,她那个漂亮劲儿,不论哪个青壮都得折服。”何必当说:“可以先相看相看。”
玫远道拿出一个铃铛一摇,声音清远,用手往北一指,蔡毛三人一看,远处石洞里出来一个红裙子的姑娘,裙子红的扎眼。近了一看,秀色可餐,皮肤白的欺霜赛雪,泛着细润的光泽。举止伶俐,美目顾盼,莺声燕语的说:“爸,你找我?”玫远道说:“这三个少年怎么样?”玫潮说:“很好啊。”玫远道指着蔡毛三人一一介绍了,问:“你喜欢哪个?”玫潮说:“又不了解,怎么好说喜欢?”玫远道说:“人没有什么复杂的,虽然性情不同,一眼看过去,就应该看出投缘或是不投缘。”
何必当说:“是啊,有时候看一眼和看一辈子相差不多。”玫潮笑道:“我这一眼给了别人了。”玫远道说:“有时候第二眼才能定终身。”玫潮说:“我不是那样的人。”何必当说:“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玫远道说:“好,我跟东冥府了。”蔡毛说:“那七层碎音宝塔和金子的事?”玫远道说:“金子免了。七层碎音宝塔和塔里的千人魂关乎我落鸡山的兴亡,你们就算是帮我的忙吧。”蔡毛说:“好吧。”
玫潮看一眼何必当,说:“你们的交易不关我的事。”何必当说:“那当然,姑娘是自由的。”玫潮不安的又看一眼玫远道,玫远道拍一拍何必当,说:“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跟了他,会一辈子感激你爸的。”玫潮看一眼何必当,何必当看着她坦荡荡的点点头,玫潮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童挽树和骆寻被放出来,跟玫远道商议投诚事宜,玫远道说:“我这里自成一个还魂系统,虽说是为了挣钱,可是也不能说走就走,还魂贴还签有三千张,不办事只拿钱,恐怕折寿。另根据西冥府和北冥府的漏洞还有大钱可挣,我也舍不得走。”骆寻说:“如果你到了东冥府,可入四堂,你这些本事都可归入正途,钱嘛,我看你也挣足了,该收手了。你在西冥府和北冥府的财中取财,是虎口夺食,早晚被他们灭了。”玫远道说:“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想撤到中冥和西冥边界,在中冥挖出一块地方让我落脚,背靠着自然冥道,各施所长,各取所需,都是挣新冥道的钱,又都跟新冥道作对,可以合作,嗯?”童挽树说:“你在西冥腹地做这样的买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怎么会想到我们?”玫远道说:“昨夜西冥府进攻落鸡山,埋下了一百里的腐阴迷土,这里已经待不住了,我们在阴阳两道签的和未签的约都会错漏遗失,我们设下的各种设施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错位乃至损毁,不找你们做靠山,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会死绝的。”
童挽树说:“有那么严重?”玫远道说:“还会累及父母儿女。”骆寻说:“莫非你们签的契约和协议都压了累世阴灵劫数?”玫远道说:“要想在西冥府手里财中取财,能不做点人所不能的事吗?”童挽树说:“好糊涂啊。”玫远道说:“富贵险中求。”童挽树说:“或许投靠楚存雄会好些。”玫远道说:“耗子不能去求猫。”骆寻说:“自然冥道不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童挽树说:“不是不一定能,而是一定不能。”玫远道说:“我打算让东冥主去和楚存雄谈。”骆寻说:“这不是个能谈的问题。”童挽树说:“东冥因为你出动人马也不太可能。”玫远道说:“为了腐阴迷土呢?”骆寻说:“这倒是项可观的技术。”童挽树说:“这个不会动摇冥界的根本吧?”骆寻说:“难说,难说啊。”
玫远道说:“据我的哨探探知,他们还在研究替代五大灵珍的浓缩植脂沫,用什么营养液培养的。”骆寻说:“技术流啊。”童挽树说:“技术对现世来说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对冥界来说却是毁灭的根苗。”玫远道说:“所有的东西都在拓展空间,从广度和深度,这必然导致技术进步,以最大化的占有空间,从而最大化的占有利益。”骆寻说:“追求空间和利益是现世的事,在冥界追求的是自然的平等、平衡、平和,现世是船,冥界是舵。”玫远道说:“你们自然冥道还是崇尚朴拙。”骆寻说:“不是朴拙,是争与不争之间的分寸。”玫远道说:“别扯远了,怎么样?在中冥给我挖出块地方?”童挽树说:“这个得由东冥主何劲和中冥主叶中庭发话,反正这里你也待不下去了,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东冥府大厅里,东冥主何劲当中坐着,厅上坐着一堂主华遥、二堂主曲直、三堂主童挽树、五堂主莫双、十三堂主银柳,蔡毛和何必当垂手侍立。何劲说:“南冥六堂命你们接引楚灿入自然冥道,看来未果啊?”蔡毛说:“叶六堂说一引恐怕不成,还得再引。”何劲说:“你腰里那是什么?”蔡毛说:“叶六堂的觉迷剑。”何劲说:“没送出去?”蔡毛说:“若只是一把剑,楚灿就要了,可这剑的背后是咱们自然冥道,楚灿要是收了,西冥主问起来,恐怕他也不好回答,故此他没收,儿子也没强给。”
何劲点点头,说:“咱们东冥对西冥那些技术也早有探知,虽然不屑,但是也不能置若罔闻,倘若他们应用起来,还是会给咱们惹麻烦。你们跟十三堂去西冥了解一下,以便应对。必当,玫远道说你和他女儿是怎么回事?”何必当说:“当时玫远道要择我为婿,才投靠东冥,我一想,他是支力量,就逢场作戏答应了,据说那姑娘,叫玫潮,心里已经有了人了,虽然她长的还可以吧,儿子也不能强人所难呀。”何劲说:“玫远道当真了,玫潮离家出走了,因腐阴迷土的影响已经出来了,玫潮也有牵连,旦夕性命攸关,你必须把她出离的命理再纳入正途,击破她的灵关。”何必当说:“会通冥吗?”何劲说:“通不了,凡骨的命。”
银柳带着蔡毛和何必当出了大厅,曲直说:“玫远道是个烂摊子,他签的那些压了累世阴灵劫数的约很难摘,也不容易引入正途,纠偏的人还会折寿。玫远道本身功力强,天灵盖儿的那个地方已经发黑了。他带来的人已经灭了一成。”何劲说:“既然投了咱们,这出力不讨好的活也得干呢,玫远道情绪怎么样?”曲直说:“喝酒吃肉,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暗地里却较着劲硬撑,谁也不想死啊,他知道咱们是尽了力的。”何劲说:“他想必早料到会有今日。”
曲直摇摇头,说:“人在纸醉金迷的时候,谁会想到穷途末路?况且玫远道事先已经做了万全之策,奈何西冥腐阴迷土前所未有。”何劲说:“没的救了吗?”曲直说:“十一堂主智修已经尽了全力,据说可以保全玫远道手下三成人,玫远道必死无疑。腐阴迷土虽然埋在落鸡山,余孽却被玫远道带入中冥,智修已经把他们隔离了,因此中冥还未受影响。”何劲说:“玫远道在咱们这里也是死,倒不如把他交给楚存雄,或许还有生机。”曲直说:“玫远道是新冥道的蠹虫,楚存雄必欲除之而后快,即便能救,也无救之理。”何劲说:“玫远道是个人才,楚存雄是个爱才的人。”曲直说:“那要看是什么才,连累世阴灵劫数都敢压的莽才,胆魄虽有,亡命之徒而已。”何劲说:“既然如此,把该死的都聚到一起,好吃好喝,想办法不要让腐阴迷土的余孽扩散。”曲直说:“目前只能做到这里了。”
楚灿回到西冥府向父亲交差,西冥府大厅里,楚存雄居中而坐,厅上坐着二堂主王小年、三堂崔白白、五堂主徐缓州、十四堂主洪浪山。楚灿进了大厅,拱手施了礼,垂手侍立,等着父亲问话。楚存雄说:“江宴之行如何?”楚灿说:“迫击魂被东冥蔡毛和何必当收了。”楚存雄一皱眉,当即想到:这样巧?莫非叶梅?看了一眼楚灿,面如秋水,心知这个儿子喜怒不形于色,说:“你也大了,你母亲不能来看你,你可以去看她。”楚灿说:“有楚英在母亲身边,用不着我。”楚存雄说:“你不是蔡毛和何必当的对手?”楚灿说:“不是,迫击魂被徐凉布惊散,我收不回来,被蔡毛一抄即走了。”
楚存雄说:“那蔡毛一定说迫击魂不禁折腾,不能还给你。”楚灿说:“父亲见的是。”王小年说:“那两个少年长的如何?”楚灿说:“丰神俊秀。”徐缓州呵呵笑道:“看来蛮合的来嘛。”洪浪山说:“没坐下来喝一杯吗?”楚灿说:“确实喝了一杯。”王小年说:“好,真是父一辈,子一辈。”崔白白说:“迫击魂要补签协议吗?”王小年说:“要签的,好分账。”洪浪山说:“我要到南冥领勾色魂,让楚灿跟我去吧。”楚存雄点头,王小年说:“不要把自己勾进去。”楚灿说:“我定的住。”
洪浪山回家收拾行李,妻子良约说:“北冥主来通告叫我去北冥一趟。”洪浪山说:“王曼波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你去吧,把孩子送到小浅那里去,我要到南冥去一趟。”良约说:“只能如此。”走过去,拉了拉洪浪山的衣领,扶着洪浪山的肩膀,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洪浪山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在担心什么吗?”良约说:“此去北冥……。”洪浪山拿食指一挡她的嘴唇,柔声说:“必定平安。”良约一笑,说:“是。”
屋外,楚灿对坐在院子里写作业的洪浪山之子洪乃文说:“乃文,我上次给你的金套狼为什么在毛葫芦手里?那东西是孤品,不可能有两件?你跟他又是对头,也不可能送给他,怎么回事?”洪乃文说:“哥,对不起,我输给他了。”楚灿说:“怎么输的?”洪乃文说:“过千石场八卦阵,我没走出去,他走出去了。”楚灿说:“凡人是走不出那阵的,毛葫芦半年前通了冥,你知道吗?”洪乃文说:“他没说,再说,独子不是不能通冥吗?据说?”楚灿说:“你小,不知道,毛葫芦有个姐姐叫毛豆豆,早先被她妈妈带到东冥去了。”洪乃文气鼓鼓的站起身,说:“我找他把金套狼要回来。”楚灿一把拉住,说:“你一个凡人怎么跟他一个通冥人较劲?等我从南冥回来替你办他。”洪乃文说:“哥,我也想通冥。”楚灿说:“你得有个弟妹才是第一步,跟山叔要啊。”洪乃文说:“嗯。”
洪浪山从屋里出来,说:“楚灿,你是少冥主,要办谁呀?别给你爸惹麻烦,你以为会瞒天过海吗?”楚灿说:“毛葫芦骗了我给乃文的金套狼。”洪浪山说:“不要去招惹十二堂,他护犊子护的厉害,闹到西冥主那里,你们是占不到便宜的,那金套狼就给他吧。”洪乃文哭丧着脸,楚灿一皱眉,说:“通冥人骗凡人的东西不是有条例吗?”洪浪山说:“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条例什么的管的都是君子,十二堂毛依程那样的,只有到手与不到手之别。”楚灿说:“我爸为什么那么纵容他?”洪浪山说:“新冥道需要他那样的刽子手。”楚灿说:“生死有命,不该人为干预,更不该为财所驱。”洪浪山说:“出了这个门,再不许你说这种话。”
楚灿叹口气,说:“新冥道气数要尽了,西冥和自然冥道那边的协议已经签到了三百多项,北冥那边更邪门儿,居然签到了六百多项,南冥最少也有二百余,可是南冥事故也最多。我不明白,所谓新冥道不过是在自然冥道的河流中人为设卡收钱,且是不当过分设卡,根本不能称之为道。新冥道二十来年的时光,现世里人的生命质量已经大幅下降了,平均寿命降了十岁。冥界里的灵魂带伤的和不可把握的状况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灭绝,连灭绝之后随之而出的灭度花都不开了,可见咱们对灵魂亵渎到什么程度,即使对同类连一点尊重都没有,这样真的能证明咱们的高贵和出类拔萃吗?”洪浪山说:“存在的一切都需要空间,世界是个舞台,而我们不是木头,英雄需有用武之地,是非对错并非那么重要,先干了再说,世界也不是毁灭了一次,总有理由从新来过,重要的是当下活的快乐。”
楚灿说:“当下?万缘有情,人和人之间不是一句无关就真的无关,也不止于物伤其类,践踏别人的同时,打碎的是自己的性、情、因、缘。”洪浪山长出一口气,说:“谁告诉你的?这些?”楚灿说:“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琢磨,推己及人。”洪浪山一按楚灿的肩头,说:“事业对一个男人很重要,不论正反,如果没有,会让人看不起。”楚灿说:“如果不能造福于人,还不如没有。”洪浪山说:“人都是很势利的,只要足够强大,就会折服。虎狼有爪牙,天生要吃肉,你不能让它们去啃草皮,这不是错,是先注死,后注生。”楚灿说:“人有时候应该甘于平庸。”洪浪山说:“谁?谁愿意甘于平庸?事实上没有,修行的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还要讲究个精进。”楚灿说:“我感觉新冥道成就的不是咱们,反而是自然冥道那边的人,给他们提供了打老虎,救世人,拨乱反正的机会。”洪浪山说:“有时候人要扮演什么角色,是时势决定的,而不是你自己。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吧。”楚灿说:“自然。”
洪浪山和楚灿说话,洪乃文在一边拉着良约的衣角恳求:“妈,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良约说:“等墙脚的门西花开的时候。”洪乃文说:“那是什么时候?”良约说:“该开的时候自然开。”洪乃文说:“到那时我会通冥吗?”良约说:“做个寻常君子不好吗?”洪乃文说:“灿哥给我的金套狼被毛葫芦骗去了,我想自己要回来。”良约说:“不在手的本不是自己的。”洪乃文拧着眉说:“是我的。”良约叹口气,说:“法器都是有灵性的,你一个现世凡人是留不住那东西的。”洪乃文说:“灿哥说本来我是留不住,那金套狼的中心套环象我屁股上的胎记,因此注定是我的东西,所以他从齐安道得了转手就给了我,说可以罩住我的灵魂,诸鬼莫近,法不加身。”良约若有所思,抚着洪乃文的肩头没说话,洪乃文扯着良约的衣袖央求:“妈,再生一个嘛。”良约笑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