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来帮忙。舒榒駑襻”若玉害怕周氏贪心不足,待会儿还来捡便宜就不好了,指着地上的东西道,“两袋米和油盐衣服都给爷爷奶奶送过去,快些。”
“好,我来吧。”吴三更走在前头,抓起一袋米就扛了起来。赵氏看着这个小女婿做事实在,关心的道,“你小心些,别闪了腰。”这一大麻袋米,将近五六十斤呢,若枫根本扛不起,也就是吴三更比他壮实。
周氏就像是个‘偷油婆’,仗着是本家亲兄弟,有什么好处都要来捞一点,不给她一点好处打发掉,又要出去乱嚼舌根。若玉不怕大伯母背地里说自己坏话,她怕的就是爹爹的名声。做了秀才就要做举人,亲兄弟关系处不好只会因小失大。
古代社会就是这样,亲兄弟分了家,关系再差,在别人眼中都是一家人,有个三长两短都落人话柄脸上无光,更何况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现代社会亲兄弟住在一个小区,老死不相往来,遗产继承没有手足兄弟的份儿,哪家出了事儿也不会连坐,大家各自过过,谁认识谁啊!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爹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让娘亲祖父失望的,她要跟爹爹一起把这个不大不小的家撑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得处理好。
赵氏扛着一袋米走在了前头,若枫跟着抱着一罐子油,姊姐儿抱着一罐子盐巴,把最轻的两件冬衣留给了若玉。
这一家子五口人,带着东西走成一串,在村子里头还真是招人眼呢。蒙秀才家才有了起色,就开始给爹娘送东西了,村子里没有不说好的。
这话赵氏听了,心里甜滋滋的,若玉交代她不要拿出来说,她也守口如瓶,对七婶娘那些三姑六婆直说是自家男人寄钱回来的。
这厢若玉他们才把东西送到祖父母院子里,周氏扛着一袋米回家,惊讶的让若菊皱起了眉头。
“娘,咱们家不缺米,你扛一袋米回家干什么呀?!”若菊是知道娘亲的厚脸皮的,自己小辈儿的不能去要,还被若玉讥讽了,她一赌气回家就跟娘亲说了,娘亲得了消息肯定会去捡一点好处回来的。
哪知道,娘亲就扛了一袋米回来,那么一大包衣服她不拿,真是可惜了。
“哎哟!这一袋米也值二十个钱呢!”周氏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扛着五六十斤的大米还真是把她累得喘气。
若菊不屑的哼哼,根本看不上这一袋米,挖苦的道,“兜兜那丫头算得精呢,买了两大袋衣服,用油纸包裹的,娘,你就没看见啊!”
到底是母女两,捡便宜的心态都是一样的。
听到女儿这么说,周氏脸都黑了,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一样,咬牙切齿的念道,“老三家的出息了,当年讨不到媳妇找我这个大嫂子要一口饭吃,现在还不过是个穷秀才,一家大小就这么寒酸我这个大嫂子了啊!哼!他们一家大小都不是个东西,活该这次考不上举人!”
周氏恶狠狠的诅咒,听到若菊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私心里,她比周氏看得长远,只要三叔叔考中了举人,别说一件衣服,就是十件衣服,说不定她都买得起。
……
蒙老太爷的院子里热闹起来,田氏看着赵氏做了秀才娘子都这么惦记着公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看到公婆笑得合不拢嘴,赵氏也觉得女儿替自己争光。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话果真不假。赵氏这么一想,越是觉得公公和自家男人有眼光,这女儿留在家里都有这个好处,更别说养着一个上门女婿的儿子了,将来女儿女婿比儿子儿媳妇还要好也说不定呢!
堂屋里大人们在说话,若枫悄悄拉着若玉来到了西厢房,关上门神神秘秘的问话。
“兜兜,你老实跟哥哥说,这笔钱你从哪里得来的?”若枫严肃的端着若玉的肩膀,目光相对,不让她有撒谎的机会。
这些东西没有几两银子,根本就买不回来,还不说没有打开看的冬衣呢,若枫都能够估摸出这些要花上几两银子了。
“哥哥,这不是爹爹寄回来的钱,是我自己赚的钱。”若玉老实交代,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赚的钱?!”若枫压根不信,眯着眼睛脸色狐疑的看着若玉道,“这些东西怎么也要二两银子吧,咱娘一年也攒不起这么多的钱。兜兜,你老实说,是不是去赌钱了,然后梁掌柜把你撵出来了?!”
若枫在学堂,夫子的课堂上有几个学生就是镇上的,消息灵通,在课堂上还拿这件事情取笑过他。若枫不怕同学们取笑,放了学就心急火燎的回了家,见兜兜还没有回来,他就担心的在家里等。
爹爹不在,他要替爹爹照看好一家人。
本以为兜兜是害怕娘亲责骂,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被梁掌柜辞退的事情,让家里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她掩饰得很好,一大早的还照旧去镇上,估计这一天都在外面鬼混不敢回家。
好不容易等到若玉回来了,居然是赶着牛车往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这实在是让若枫惊诧又质疑,不想扫了祖父母的兴,更不能让操碎了心的娘亲知道,把浓浓的担心压在心底,若枫这才逼着若玉交代实情。
若玉其实也想到过哥哥早晚会知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里。看到哥哥眼里的担忧和紧张,若玉心里满满的幸福,淡淡的甜。
“哥哥,放心吧,我今天去了有间客栈,何三少爷给了我佣金,比梁掌柜给的还要多呢。”若玉仰着脸坦然的看着哥哥,只是她小心思里不想让哥哥知道这里面多少钱,说出来还不吓死他啊!
“梁掌柜都不要你了,别的客栈哪里会要你?”若枫直言不讳。
若玉不高兴了,狭长的眼线微眯,鼻孔哼着怒气,一把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怎么就不要我啦,我可是他们抢着要的救星呢!”
若枫没想到若玉脾气这么大,被推开两步远,直愣愣的看着她。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个哥哥反而远远落后在妹妹面前了,他自诩是家中男儿,要为家人遮风挡雨,如今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能干到创下‘奇迹’的妹妹了。
“救星?”一个被嫌弃被撵走的人,居然是另一家客栈的救星,若枫不明白若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却忍不住好奇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若玉得意的把这些事情都细细说了,不用她添油加醋,哥哥就把梁掌柜恨得半死了,双拳紧握,满脸怒气的看着若玉的脖子,发狠的道,“那个刻薄无情忘恩负义的梁掌柜,活该将来倒地关门!敢欺负我妹妹,等爹爹回来,我们找他算账去!”
若玉抹了抹脖子,没想到哥哥反应这么大,有点后悔跟他说多了。若玉摘下脖子上的布条,凑过去给哥哥看,笑着说道,“也就是划破了皮,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当时人多嚷嚷得厉害。客栈里也不全是坏人的,丁师傅给了我药,这才没几天就结痂好了呢。”
若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捧着若玉的小脸怜惜自责的道,“是哥哥不好,保护不了你,爹爹不在,让你受欺负了。”
若玉吐了吐舌头,为了安抚他受挫的男儿心,指着枕头底下的药瓶子道,“哥哥,你给我擦一些药吧,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
兄妹两言归于好,若玉还要求哥哥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娘亲和祖父母,事情都过去了,省得让他们操心。
若枫点了点头,细心地给她上药,低声答应道,“放心吧,哥哥知道你的用心,要是何三少爷欺负你,可不许隐瞒了哦!”
若玉赶紧点头,满脸认真。若枫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敷衍自己,气笑了。
从那以后,有哥哥帮忙,祖父母和娘亲都没有追问花这么多银子买东西的事情,他们都相信枫哥儿是个懂事的男孩子,不会合伙撒谎的。
若枫每天把若玉看得更紧,学堂的路并不远,他总是要绕道送若玉和若菊走上一段。虽然哥哥不说什么,可是若玉感觉到了,哥哥对自己的在乎和担心。
……
酉时刚过,天气凉嗖嗖的让人觉得脖颈凉凉的。兜风的秋衣已经不能够穿了,若玉背着小背篓回家,手指头都有些发冷。
这些天赚了不少银子,给家里人都买了冬衣,她自己也有一份,但是不舍得穿。倒是买了两双鞋子让自己轮流换,一双穿着去客栈,另一双在田间地头找野菜,顺便在后山的下耳沟看看池塘附近有多少干净的水渠。
梦想一天天邻近,兜里的银子一天天上涨,若玉还是过着穷人的日子,脸上丝毫看不出来。
“奶奶,我回来啦。”推开旧木门,若玉跨进院子就察觉到气氛和往常不同,“咦?奶奶,爷爷,你们在哪儿?”
下午出门之前,祖母还说今天把布匹织完,怎么天快黑了反而不见一个人影了?
若玉背着小背篓直接进了堂屋,织布机上的梭子悬空晃荡,像是仓促之间忘了把它放好,屋子里黑压压的,厨房里都没有一点烟火味儿。
正在纳闷之际,院门口远远传来枫哥儿焦急的声音,“兜兜!兜兜你回来了吗?!”接着院门被人撞了一下,枫哥儿跑进院子四下观望,这才看到了堂屋门口的若玉。
“哥哥,怎么了?”若玉走到屋檐下,放下小背篓,看他一副焦急的样子,咧着嘴对着自己笑。
“兜兜,咱爹中举了!爷爷奶奶让我来找你回家呢!”枫哥儿紧走几步,上前拉着妹妹的手就要回家。
若玉又惊又喜,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若枫见她不动,转身去看她,若玉这才回过神来,咻的一下拔腿就跑了出去,“爹爹回来了!快走快走,爹爹回来了!”
地上的小背篓装满了野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洒落一地。
若枫望着妹妹激动地跟什么似的,笑了笑,弯腰把野菜捡起来,背起背篓,关上房门院门,这才兴冲冲往家里赶。
西宁乡没有几个举人,这一次中举的还有蒙家的女婿童勇。蒙老太爷乐得跟什么似的,仿佛一夕之间精神矍铄回到了十年前一般,若玉跑到院子里就听到了热闹的说话声。
“爹爹,爹爹!”若玉冲进门,一眼瞧见走出来的爹爹,撒丫子往蒙志福怀里冲去。
“兜兜!哎哟,爹爹抱抱。”蒙志福弯腰一把抱起自家的小女儿,呵呵的笑看着她,“长大了,长沉了,兜兜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
若玉身板小,公主抱也不重。吊着爹爹的脖子,挤眉弄眼的看着爹爹道,“爹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满屋子的人哄的大笑起来,热闹非凡。这古灵精怪的小动作逗得蒙志福心里更加舒坦,几个孩子中,也就这最小的一个会撒娇,抱着若玉坐在了位置上。
“爹,娘,兜兜给你们添麻烦了,儿子不孝,今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蒙志福真心实意的道谢,说话也比以前有了底气。
一旁的蒙老太爷脸上沾光,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儿子的眼神都满是信任。
还是田氏心疼儿子,看着儿子才回来就抱着闺女不撒手,放下手里的茶壶,劝道,“兜兜快些下来,你爹爹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才回家,累着呢。”
若玉听了奶奶的话,从爹爹怀里坐起来,笑看着屋子里的人。
刚才进门没注意,这一屋子人还真不少,满满当当的坐满了男人。大伯二伯都来了,若松若竹哥哥也来了,还有二伯家的若柏哥哥。本家兄弟都到齐了,不仅如此,还有好久不见的赵家亲戚。
赵家是娘亲的姓,上次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娘亲左盼右盼,娘家兄弟没有一个来帮忙的,这一次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来了,脸上都带着笑,没有一点愧疚和不好意思。
若玉心中有数,客气的对着他们打了招呼,“大舅舅二舅舅好。”
赵平智和赵平川两兄弟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就是出生不好,是个商户。他们笑盈盈的点点头,给了若玉两个不薄的红包。
看着若玉机灵懂事的样子,他们多少也都听说了她在镇上打短工的事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妹夫考上了举人,这才过来的。哪知道妹夫家里面的房子还扩充了,看来蒙家真的是要成气候了。
商人嘛,攀交情就跟做生意一样,要懂得投机。
女人们在厨房做晚饭,屋子里都是男人和孩子们。赵平智两兄弟最会锦上添花,人到齐了就开始发放礼物了。
赵家虽然是商户,如今地位没法和蒙家比拟了,可是出手大方,赶了一辆马车过来,装了不少礼物。
蒙家三兄弟每家都有两匹细棉布,孩子们每个都有一盒糕点。念及蒙老太爷是亲家,也送了两匹细棉布。赵平智想着妹妹辛苦撑着一家人不容易,还送来了两件冬衣,妹妹和妹夫都有。
听说妹夫给外甥女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赵氏兄弟上下打量了吴三更好几眼,牵强的说了几句好话,只是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了。
赵氏兄弟都有了子女,定亲的也有,没定亲的还有两个。这一趟过来,本就打算和妹夫家里亲上加亲,只是没想到两个外甥女都找了人家。
男人在场,小孩子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是若枫是家里的独长子,也十多岁了,两个舅舅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送了大红包和冬衣,还送了一把青铜剑!
尚武之风盛行,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希望的就是拥有一把青铜剑。可是青铜很贵,不是什么人家都买得起的。
若玉看着青铜剑,也着实惊叹了一把,赵氏兄弟还真是舍得啊!
可是若枫却摇头道,“大舅舅,我不要学剑,我要跟爹爹一样考举人!”
一屋子人眼神都颇为赞赏的打量着枫哥儿,有其父必有其子,蒙志福如今中了举人,他日若枫必定也是个有前途的。
赵平智递出去的礼物没人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色瞬间尴尬,不过很快就笑眯了眼的看着面前的大外甥,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好!不愧是蒙举人的儿子,有志气!”
赵平川也连连附和,拍了拍枫哥儿的肩膀,打心眼儿里对若枫表示喜欢。
赵家是商户,赵平川见多识广,跟着大哥一起打理生意,也知道男儿当自强。如今朝廷武将得到重用,但这一次重视科举就是一个先兆,看情况,在不久的将来,未必只有武将才有出头之日。
这么一想,赵平川就有些激动有些期待起来。他拉着若枫站到身边来,厚着脸皮当着大家的面玩笑般说道,“既然枫哥儿这么有志气,那我们家巧姐儿给你做媳妇儿如何?”
不等若枫回答,二舅舅接着转头看着大妹夫和亲家公,“妹夫回来了,亲家公也在,我就向你们蒙家提个亲,我们赵家巧姐儿比枫哥儿小两岁,两孩子倒是般配,不知道妹夫意下如何?”
蒙志福着实惊了一下,大抵知道赵氏兄弟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还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直接的提了出来。蒙老太爷虽说是个长辈,可膝下只有若玉跟着老两口,老三家的独长子,做决定的还是孩子他爹。
厨房里的赵氏听到动静,端着糕点盘子出来,松哥儿是个猴儿急的,从三叔母手里笑嘻嘻的接过糕点,仿佛大人说的事情还没有糕点重要。赵氏兄弟看着大妹出来,赶紧乐呵呵的拉着赵氏道,“大妹觉得怎么样?”
毕竟是娘家亲兄弟,赵氏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家男人,她虽做不了主,可那态度显然也是妥协的。
赵氏也有些犹豫,虽说娘家有钱,可是商户地位实在是寒碜了自己的儿子,两个哥哥实在是为难了她。若玉看着爹娘有些犹豫,哥哥皱着眉头看着爹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她心中一片了然。
“爹娘,哥哥要娶新媳妇儿咯!”若玉从爹爹身边蹦下来,走到两个舅舅身边,拉着哥哥道,“哥哥,你现在可值钱了,到哪儿都找得到媳妇儿了,你选谁做我的嫂子啊?”
若玉出来打圆场,这句话可就不同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人都知道,赵家两个儿子,大舅舅家里的孩子大的都已经嫁人了,小的只剩下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可问题就在这儿,赵平智待字闺中的女儿是个痴呆,就是我们说的少儿痴呆症。
若玉见过大舅家的女儿,大名赵可平,和哥哥同龄,智商充其量才五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站在一边,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嗓音也好听,就是说出来的话辞不达意,张嘴就容易给好面子的大舅舅丢脸。
二舅舅赵平川家里,有姐弟两,女儿赵可巧比若玉大将近一岁,机灵聪明,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按理说,赵家没有分家,大舅舅家的女儿年龄大应该先出嫁,长幼不可颠倒。
可是二舅舅先把话说在前头,大舅舅自然也就不高兴了。虽然自己这个女儿不争气,看二弟当着他的面抢着给巧姐儿找婆家,还是大妹家的独子,他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气氛变得沉默,大家谁都不敢乱说话,还得看孩子他爹蒙举人的意思。赵氏听到女儿提醒,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虽然娘家侄女都是她的侄女,可是给自己儿子找媳妇,那可是马虎不得的。先不说蒙志福的意思,蒙老太爷心里也不太舒坦了。
若枫悄悄的握了握妹妹的手,脸上笑盈盈的对着长辈们道,“爷爷爹爹,你们放心,我一定给兜兜找一个好嫂子!”
话锋一转,严肃的话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看似童言稚语,却饱含了兄妹亲情。若枫这话让蒙老太爷打心眼儿里高兴,蒙志福也免了尴尬,看着将来留在家里给自己养老的一儿一女,深感欣慰。
一旁的赵平智和赵平川讪讪的笑笑,当着蒙家人的面也很识相,没有不合时宜的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了。只是私心里,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较劲儿,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堂屋里恢复了先前的欢乐气氛,谁都知道避开这些敏感的话题不谈,但若枫的婚事显然成为了蒙家的大事情了。
作为本家叔伯,蒙志华和蒙志庆对若枫也颇有些期待,私心里也觉得赵家的傻丫头配不上枫哥儿,就算不是傻丫头,商人之女嫁给举人儿子,那也是没有的事儿!
古代就是这点好,按血脉亲情来分内外之别。若枫的事情,蒙家一大家子人,自然不会帮着外姓人说话。
三弟为蒙家争了光,周氏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到底是不服气的。老三家过得好,儿子女儿被人家追着捧着要,今时不同往日,也没见自家的若菊捞到一点好处,心里的落差和变成了愤愤不平。
婆媳几个把晚饭弄齐了,一大家子人围拢过来吃晚饭。
六个男人坐在一桌,女人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就有些拥挤。蒙老太爷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大孙子,招呼道,“若竹、若枫,你们两过来坐。”
蒙志庆听到老爹叫了大哥家的大儿子,自家独苗若柏比若枫大几个月,却被落下了,脸色正有些过不去,连二儿媳汪氏都有些不平的望着自家男人。
蒙志福笑了笑,对着老爹道,“爹,柏哥儿也大了呢,他们兄弟几个都一块儿过来坐吧。”
举人就是举人,若枫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但是蒙志福为人处世还是极为恭敬孝道,让大家伙儿都心里踏实了些。蒙老太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下了柏哥儿,赶紧笑着招呼他们过来。
赵氏兄弟送来了两坛酒,男人们都给倒上了满满一大碗,大家伙儿乐呵呵的就喝开了,说说笑笑的庆祝了一番。
女人们这一桌可就热闹了,周氏看到大儿子若竹受到关照,说不定若竹将来也能够考一个好功名,对若菊和若松也有好处的。
桌上的一桌女人和孩子,周氏最热心了,下手又快又准,夹了一长块鱼背上的肉,给自家的若松吃。清蒸鱼本来就小,摆在中间手短的孩子们根本就够不着。
若玉闻到鱼的味道,也很想吃,正要跟娘亲要,若姊倒是先出头了,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夹菜。哪知道周氏手更快,看到是若姊,一个即将嫁出去的女儿,地位自然不能够跟若玉比,‘啪’的一下子打在了她的筷子上。
“姊姐儿,你都是举人的女儿了,过几年嫁出去,这吃饭没规没距的可不行啊!”找个由头打压人,周氏最会干这种事儿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为了蒙家姑娘好,顺手快速的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给若菊吃。
女儿家注重名声,若姊本来想给弟弟妹妹夹肉,这下反而落得红了脸败了下风。
一条清蒸鱼眼见着就所剩无几了,若玉若姊,还有默不作声的吴三更一点肉末的味道都没有捞到。若玉眼馋了,有姐姐出丑在前,她可不会傻乎乎的硬撞上去。
“大伯母,姐姐都嫁人了,那就不吃这些了。今后这些好吃的都留给家里的孩子吃,不好好补一下,将来嫁不出去——”
‘啪’的一声,谁提她就想跟谁急。筷子摔在了桌面上,气鼓鼓的看着面前的若玉。
周氏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给急了起来。这事情本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儿,哪壶不开提哪壶,若菊的婚事简直就是周氏心里最大的痛!
“玉姐儿,说什么呢?!”周氏不甘心的低吼,当着田氏的面儿,狠狠地用眼刀子刮了一眼若玉。
若玉不甘示弱,反而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大伯母,笑呵呵的道,“大伯母,来,你也吃一些,补补身体消消气,将来呀——”
若玉正要反过来唠叨几句,哪知道周氏动作快速,嚯的站起身,端着桌中间的清蒸鱼,用连汤带水的赶到若玉的碗里去。
“叫你吃,叫你吃,你吃个够吧!”周氏犹不解恨的碎碎念,动作迅速的把一盘鱼都塞进了若玉的盌里。
邻桌的男人们都听到了动静,蒙老太爷是知道这个大儿媳妇小心眼儿的,招呼道,“大儿媳妇,吃饭就吃饭,你干嘛呢?!”
装得满满的一碗鱼蜷缩在一起,鱼肉差一点掉到了桌面上。
若玉小心翼翼的把大盌里的鱼分给姐姐和吴三更,开心的对着爷爷道,“爷爷,大伯母心疼兜兜呢,给兜兜和姐姐吃鱼。”
男人们那一桌呵呵的传来几声笑声,赵氏兄弟最会应酬喝酒,招呼着老亲家公敬酒,不停的和蒙志福攀谈,说一说近来镇上的一些事情。
周氏着实给气着了,看着田氏板着脸盯着她,也不敢在老三家闹腾了。毕竟自己女儿的婚事,说不准还要靠老三家的呢。
若玉仔细留意了若菊的脸色,不咸不淡的埋头吃饭,似乎一点不会因为娘亲吃了亏受了气而鸣不平。
若玉暗道,这样的姐姐,果真是好样儿的,改天一定让爹爹给她找一个潜力股,将来蒙家繁华指日可待!
吃了晚饭,女人们收拾碗筷打扫屋子。院子里夜色凉,堂屋里点上烛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今后的事情。
赵氏兄弟最是热心,趁着夜色不深,特地请大妹和大妹夫一定要回娘家去道个喜。蒙志福亲自送两个大舅子到院门口,答应了一定会带着一家大小回娘家。
赵氏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心里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家男人,眼神脉脉含情,颇有些感激之色。
想当年她嫁过来,也是带着娘家的希望而来的,生儿育女,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盼到了夫君出头,能够带着她风风光光回娘家,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赵氏心中欢喜,看着自家男人,那眼神柔的滴水似的。
若玉眼尖的看见爹娘眉来眼去的样儿,爹爹正值壮年,出门这么久,志得意满的回来了,哪有不着急的事儿哇~
既然不愿意当大灯泡,若玉就催着爷爷奶奶回家,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蒙志福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小鬼头,这么久不见爹爹,一点也不跟爹爹亲了。”
“我可不敢,娘亲最想爹爹,女儿不敢跟娘亲抢。”若玉拉着祖父的手往门口走,回头对着爹爹做鬼脸。
赵氏脸色羞红,嗔怪的看着若玉的背影,见夫君哈哈大笑,她耳根子都烧红了。
蒙家两兄弟都带着孩子离开了,赵氏这就打来热水,伺候夫君洗脸洗脚,热情之意让蒙志福心里颇为享受。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孩子他娘,倒是难为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们娘儿几个跟着我受苦了。”蒙志福弯腰扶起她的手,不让娘子给他洗脚,温柔的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把那几个小猴子打发了吧。”
这话说的,表面上是关心孩子们,让娘子去照看照看。两夫妻这些年,赵氏何曾不知道丈夫的用心,点了点头,羞答答的转身去了。
“娘,兜兜给爹爹买的礼物还没给爹爹看吧?”若姊刚才没时间亲近爹爹,还有好多话要说,洗了手洗了脚还不太想上床睡觉去。
屋子里传了娘儿两的声音,赵氏安慰着女儿早早歇息。蒙志福自己洗了脚,这才悄悄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副镯子来,细细看了看,复又放回去。
回了屋,赵氏也安静的回了房间,关上门,摸了摸额前的碎发,转身有些不太好意思正视床头的目光。
“孩子他娘,来,过来看看,喜不喜欢?”蒙志福笑对着娘子招招手,在油灯照耀下看着色泽还算不错的玉石手镯。
赵氏看他手上有东西,靠过去一看,惊叹道,“夫君,这东西要多少钱啊!”
她毕竟在娘家长大的,好东西还是见过,可是这些年省吃俭用惯了,每天想着下一顿吃什么,一两银子可以换来多少袋米,穿衣打扮从未讲究过。眼前的玉佩,少说也要二两银子吧!
蒙志福笑了笑,拉着娘子的手给她戴上。赵氏想缩回手都不行,又惊又喜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多少钱你别管。先把它戴上,这是我考上了前五名,学政大人宴请,每人给了三两银子买的。”蒙志福笑看着媳妇手上的手镯,颇为感叹的道,“真好看,我孩子他娘,将来就该戴这些东西。”
赵氏红了脸,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眉目含情,风韵犹存,让蒙志福火烧火燎的动了心思。
两夫妻多久没见面,都处在壮年,哪里有闲工夫把时间用在说话上。房里一片让人脸红心跳的春色,被翻红浪闹腾了好一阵子,这才作罢。
吃饱餍足的蒙志福抱着媳妇慵懒的睡觉,闭着眼睛刚有了些睡意,胸前就被食指戳了戳。
“嗯,怎么了?还不够?”蒙志福握着娘子的手,有些粗糙的手心依依不舍的在手里捏了捏,“快些睡吧,明儿还要去赶集呢。”
“相公,我睡不着。跟你说个事儿,你看成不成?”赵氏窝在丈夫怀里,望着他青色的胡渣,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娘家妹子平玉都十四岁了,和菊姐儿一般大,才一岁就死了娘,吃我的奶长到了三岁才送回娘家去。两个嫂嫂只怕没把她的婚事放在心头,我想求你个事儿。”
赵氏说的这事儿,蒙志福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人来,睁开眼困顿的看着娘子,安慰道,“放心吧,姐夫也中了举,我们同行这次还有个举人,家里清贫四处流浪,没成想还真是考上了最后一名,也算是上榜的举人了,正好想要安个家。我本来打算给菊姐儿留着的,现在——”
“都是什么人啊?没有家室?”赵氏急了,拉着被子遮盖胸前春光,半支起身体,推着相公的胳膊祈求道,“给平玉吧,菊姐儿还有大嫂呢,大嫂都已经看上了好几户人家了。”
前些天还听七婶娘说起过这事情,周氏和娘家的一个表亲有往来,是个人伢子,认识的人多,听说找过不少人家,就是看不上。
现在赵氏听夫君说有一个举人,虽说是没有家室的流浪汉,可好歹也算是能够安家的人啊,由自家男人做主,配上商户出生的妹妹,应该是可以的。
蒙志福笑看着自家娘子,捏着她的手揶揄道,“你也真不怕大嫂说我们偏心眼儿,不想着本家侄女,倒是给娘家妻妹说亲了。”
赵氏脸色焦急的看着相公,正要争辩些什么,却见蒙志福困倦的翻了个身躺下,闭着眼睛不再搭理她。
“放心吧,治素兄在二姐家里,赶明儿带你去看看。”蒙志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不再搭理。
赵氏俯身看着相公,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治素兄又是谁,看他眉宇之间都是青色,相比一路赶回来也真的是累了,这才没有缠着他问个清楚。
吹熄了床头的烛火,赵氏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睡觉,一夜好梦,直到早上醒来,嘴角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