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梅困的眼都睁不开,又被伙房的吵闹声惊醒。安然忽地跳下床去,慌着跑去伙房看热闹。
徐晓风摇头叹气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
方一梅迅速起床,穿戴好借着去找安然的借口,也去伙房看热闹。
安然蹦跳着又拿着他的小碗和勺子,学着混子敲打着小碗,围在人群外面看热闹。无奈个子太小,什么也看不见,急的小家伙绕着人群跑了好几圈,花子也跟在安然身后,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跑着。
安然看见了方一梅,忙伸手叫道:“妈妈抱抱,我要看打架架。”
方一梅俯身抱起安然,透过人群看见了厨子老冷叉着腰,灶台前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拿起一只碗摔在地上,连摔了灶台上几只碗。
安然兴奋地敲打着手里的小碗,那女人每摔一只碗,他就猛敲一下他的小碗击碗助兴,嘴里还要欢呼着叫一声“好”!
大家都吃惊地回头看着方一梅和小安然。方一梅红着脸把安然往地上一放,夺了他的碗勺,推着他的胳膊吼道:“滚回屋去!”
安然哪里肯听,愣怔了一下,返身瞅着人群的缝隙又钻了进去。
一会儿方一梅就又听见了伙房灶台边摔盆打勺的声音,时不时地还夹杂着安然拍着小手,大声叫好的喝彩声。
这孩子,把伙房的吵架当成了街头的表演,理直气壮地鼓掌叫好,心安理得地当了小看客。
方一梅尴尬极了,赶紧也挤进人群,连捉带抱地把安然弄了出来。安然正使劲儿蹬着小腿,这时跑过来一个壮实的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脸严肃地瞪着安然骂道:“缺心眼子的货!”
方一梅又气又羞,一个五十出头瘦小身材的男人从老冷的屋里走出来,向那孩子喝道:“大壮,滚回来!”
他一把捉住了那孩子,一边冲着方一梅抱歉地笑笑,一边退回了屋里,一脸的世故和精明。
方一梅猜到了几分:男人是传说中闻名没见过面的,老冷的男人李西桥。孩子是老冷的孙子大壮。
西北角公孙华家里也跑出一个虎实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还嚼着饭,公孙华的老娘端着饭碗在后面喘着气追着。
安然被方一梅拖回了屋里,拍打着关上的房门,跳着脚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方一梅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压低了嗓子吼道:“谁叫你拍巴掌叫好的?”
徐晓风推门进来,哭笑不得。今天是星期六,正好不上班。他一把抱起安然说:“走,咱街上喝豆腐脑去!”
徐晓风成功地转移了安然的注意力,他仰起小脑袋惊奇地问道:“爸爸,豆腐也有脑袋吗?”
听了这么奇葩的问题,方一梅几乎要笑晕。徐晓风头都大了,脑子里断片了几秒钟,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咱们去吃牛肉煎包好不好?”
果然,安然忘了他那奇葩无解的问题,拍着小手欢呼着走了。
方一梅长吁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这磨人的小魔兽。
伙房的吵架如火如荼,一点儿也没有要结束的苗头。
意外地,敬老院的人没有一个人选择站队帮腔,都集体沉默着当吃瓜群众围观。
陈志和老婆选择了沉默潜水,只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八岁的儿子也不许出去。小胖子急的扒着门缝往外瞅。
公孙华不在家,老婆阳丽吃过饭,俩耳朵里各塞了棉球,默默地看起书来,她是个代课教师,准备参加今年的招教考试。
今天逢集,公孙明早就去了集上,他在集上做着贩卖蔬菜水果的小生意。
公孙华的儿子在院子里跑着玩着,绕着伙房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奶奶只好跟在他身后追着,好不容易追上了,喂了一口饭,又咯咯笑着跑远了。老婆子追的头晕眼花,哪有心思去看伙房的吵架?
一开始还势均力敌的吵架双方,很快便分出了胜负。很明显,厨子老冷落了下风,成了强弩之末,屡屡只有勉强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她平时简单暴躁大嗓门粗放式的吵架水平,根本跟对方就不是一个级别。
对方至少在吵架上经验丰富,有着长期的浸润打磨的实战经历。不仅口才了得,精力也颇旺盛,文骂与武斗配合,动静相间,该出口时就张嘴,该动手时不迟疑……
看来,吵架不仅是门力气活,而且还是门艺术活。
“张叔,”方一梅站在张学友身后,轻声问道:“你们咋不去劝劝呀?”
张学友吐了吐舌头,惊惧地看着场内吵架的双方。他怕老冷,而对那一个妇人,他已不单单是怕了,而是惊惧是恐怖是退避三舍,是逃之夭夭。
他低声对方一梅说:“你可不知道她是谁吧?别说是咱敬老院的老家伙们了,就是这虎口集她也要数头一份!听说镇长、县长都怕她!市长、高官见了她都头疼!谁敢去招惹她?”
“有这么玄乎吗?”方一梅半信半疑地问道。小小虎口镇,竟还有这号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混子隔着几个人,压低了嗓子向着方一梅,声音象蚊子哼哼:“要不,恁去试试?”
方一梅可不敢,院子里这么多久经沙场的吵架高手齐聚一堂,都噤若寒蝉,她初来乍到,连人都不认识,怎么去劝?
可是,就这样吵下去,吵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人叫道:“好了好了,院长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