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揣着打秋风的小算盘,簇拥着老范向大门口的轿车走去,王老婆子也拄着棍子,摇晃着落在后面。
老范外甥媳妇打开轿车后备箱,老人们围上去,都看直了眼。
里面是两箱牛奶、一只带包装的道口烧鸡和各种饼干和点心。
“乖乖”,张学友的口水几乎流出来了,“这得吃到啥时候呀?”
顾高两眼盯着那只道口烧鸡,喉咙里竟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家争相帮着老范提着东西,往老范屋里走去。
老范外甥媳妇走进屋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屋里凌乱不堪,还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什么味儿。
床上的被子褥子也还算干净,衣柜里四季的衣服胡乱放在一起,门口的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快坏掉的苹果,那是王老婆子昨天从集上拾来送给他的。
老范外甥媳妇扔了那几个坏苹果,又叙了一会儿家常话,就走了。
大家又簇拥着送到大门口,看着小轿车绝尘而去。
再折回到老范屋里,老范一时竟意气风发起来。大家诚心诚意地说了许多恭维话,都如愿吃到了饼干和点心。
顾高趁着老范不注意,偷偷拿了几个南瓜饼和绿豆糕装在兜里。他留恋着那只道口烧鸡,一直忍着口水,坐到开饭时才走。
老周被顾高遗忘在了竹椅上,等到顾高回来盛饭时才发现。
顾高忙从兜里掏出南瓜饼和绿豆糕,递到老周手里。
老周勉强吃了几口,喘着气感激地说:“好高,快盛饭去吧。”
任闲吃过晚饭,来院子里走走看看,临睡前巡视一遍,他心里才踏实些。
张学友端着饭,边吃边走到任闲身边,犹豫着问道:“院长,俺有件事想给您商量商量……”
任闲看了他一眼问:“啥事?”
“俺想把俺娘接院里住几天,中不?”
任闲微微一怔,问道:“嗯?”
张学友红了眼圈说:“俺娘102岁了,俺大哥都走了好些年了”,他长叹了一声,用拿着馍的右手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说,“前儿回去看俺娘,俺想在她跟前行几天孝,却连吃住的地儿都没有……”
任闲也湿了眼睛,他也听后张庄的人说过,张学友的大嫂对老婆子不好。唉,102岁的老人了,掰扯着手指头算算,老人还能活多少日子?
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想起了自己早已过世的爹娘。他背转身去说道:“反正恁屋里就恁自个儿,那就接来住段时间吧。”
张学友感动地眼泪都流进碗里了,千恩万谢了正要走,任闲又说:“我跟老冷交待下,恁以后就打俩人的饭菜。”
听了这话,张学友眼泪汪汪的,他本来打算自己每顿少吃几口,就有老娘的吃食了,省得又被人说道。
等他醒过神来要再向任闲表达感恩之心时,任闲已经走了。
老范先给王老婆子盛好了饭,再去盛自己的饭。他每顿都如此,一瘸一拐地不辞辛劳。
大家原来都不怎么待见老范,如今知道了老范居然在市里还有贵亲,刚刚又吃了他的点心,都格外热情起来。就连老冷,向来鄙视老范是个哑巴,今晚居然破天荒地冲着老范温柔地笑了。
老范心里慌了,心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结果一紧张,竟然把稀饭全都盛倒在灶台上了。
“范大帅”,混子敲着碗调侃起老范说,“恁如今是皇亲显贵了,咋还喝稀饭吃馍呀?”
大伙都笑了。老范慌忙重新盛好饭,看着混子想说什么。混子最怕他拿那些哑语轰炸自己,三两下盛好饭菜,一边走开,一边大声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范爱说话……”
老范只好蹒跚着回到王老婆子门上,才一坐下,就从衣兜里掏出几个老婆饼,又拿出一盒纯牛奶,含情脉脉地比划着递给王老婆子。
方一梅正好路过,深深地被老范的聪明和深情震憾了。
为什么不是南瓜饼和绿豆糕呢?不正是老范含蓄、体贴的在说:老婆,饼,晚上喝牛奶不仅养颜,还有助于睡眠吗?
徐晓风何曾有过这样的深情和体贴?
一梅吃了老范撒的一大堆狗粮,怅然若失地回到自己屋里发呆。从自己的生日、2.14、结婚纪念日、5.20到农历七月初七……徐晓风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她愤愤地想到:他连个哑巴都不如,自己的待遇竟连王老婆子都比不上!
安然正在乐此不疲地和公孙华的儿子翔翔赛车,花子欢跑着似乎在当裁判。
忽然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方一梅跑出去一看,原来是老冷的孙子大壮打了翔翔。
安然站在一边若无其事,公孙明正在气恼地责怪孙子是个二货。
老冷尴尬地站在那里当解说员,原来是大壮要骑安然的车,安然也就让骑了。谁知翔翔却很有义气地不让大壮骑,去拽大壮的胳膊和腿。
大壮说,关恁屁事,给了翔翔一拳一脚。
老冷说,人家安然都没意见,翔翔却要多管闲事。
公孙明心疼地骂孙子:“恁姓球吗?呼死恁个熊货!”
一梅无语,心里别扭。安然性子随徐晓风,胆小不爱惹事,凡事心字头上一把刀。
天黑透了,大门上响起叶宝林调侃谁的声音:“哟嗬,大老葛回来了!恁妹子顿顿给恁煮好吃的吗?都不想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