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梅心里一慌,跳起来象射箭一般就往伙房里“射”去。
老贾头直挺挺地摔倒在厨房地板上,老丁正惊慌失措地拍打着他、吆喝着他。
“别动他!”
一梅冲上去,从老贾头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迅速倒出了几粒,轻轻掰开老贾头的嘴巴,放进去……
她又掏出电话,打给时院长。
焦急的等待中,她也瘫软地坐在地板上。
案板上放着几只摘好的鸡,老丁垂头丧气地靠着案板,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老贾头。
太吓人了!
“嗯……啊……”老贾头嘴里忽然发出声音来,一梅高兴地凑近他的脸,声音轻柔地叫道:“老贾叔,老贾叔,您怎么样了?”
然而,老贾头依然两眼紧闭,好象刚才那点儿声音是他梦中的呓语。
时院长和两个医生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一梅忙站起来。
时院长观察着老贾头的脸色,又解开他的上衣扣子,用听诊器听着他的心跳。
他脸色严峻地站起来对一梅说:“情况不太好,先不要送卫生院了,不要浪费时间再折腾,赶紧送到西关医院去!”
“不,不要紧吧,上次,好象也是这样?”
一梅又紧张又慌乱地问。
时院长紧皱眉头,神情凝重地对一梅说:“他这个是陈旧性心肌梗死,伴随持续性室性心动过速或者心室颤动,是最常见的是急性心肌梗死,引起的心力衰竭,恶性心律失常……”
一梅完全听不懂,急的快要哭了,使劲攥着时院长的胳膊说:“您就直接告诉我,他会不会……”
时院长一边指挥两个医生救护老贾头,一边摇头说:“俺来时已经给西关医院急救科打电话了……”
“如果他的心脏破裂,腱索、**肌断裂……而导致他的心跳骤停,必然会引发他出现猝死……”
一梅浑身瘫软地也背靠在案板边沿上,失神地望着地上,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
任闲挤进来,默默地看着。
很快,西关医院的救护车尖厉地呼叫着,直接开到了伙房外面。
一梅茫茫然看着老贾头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俺跟着车去吧……”
任闲说。
一梅也走出伙房,看见老车,就叫道:“车叔……”
不等她说完,老车就应承着说:“院长,俺跟任会计一块儿去,俩人好有个替换!”
救护车刚要启动,老贾头忽然清醒过来,弱弱地呼唤道:“方院长……”
一梅连忙推开救护车的侧门,爬上去,贴近车上的担架,急切地轻握住了老贾头干瘦的手。
老贾头望着一梅,眼里似有不舍地说:“谢谢你……俺走了……”
一梅心里又是不祥的一跳,呆呆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
救护车扬尘远去,一梅满脸是泪,呆呆地还站在原地。
“院长,俺去给老丁打个下手,不帮恁栽辣椒苗了。”
混子在她耳边说。
一梅回到自己屋里,有些心神恍惚。
她忽然害怕起来,这是敬老院。她照顾、守护着的是一群夕阳下的老人。
这样的事,也许以后会经常发生。
如果她一直在这里,她以后还会经历很多次这样的场面。
甚至她还会在这个院子里,一次又一次地送别一个个老人,是永别,不是再见!
他们都会离去,离去了,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抹了抹眼泪,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让院里所有的老人,都去卫生院做一次全身体检,每年一次。
她要给每一位老人都做一张健康卡,让卫生院给每位老人建档立卡,熟悉老人们的身体状况。
她自己也要有备份,再给老人们自己也备一份,让他们自己了解自己的身体基本状况,引导他们自我管理。
她立刻给主管民政的王副镇长打电话。
王副镇长听完了她的构想,淡淡地在电话那头回答说:“年轻真好,恁能把虎口敬老院折腾出一朵花来……”
“那这事……”
“恁先容俺想想,还得看镇里和民政局的意见,还要和卫生院先沟通……哎呀呀,一梅呀,简直了,不要太麻烦!”
一梅无奈地说:“好,我等您回音,反正我觉得这是好事!”
她又给时院长打电话,时院长问:“体检的钱谁出?”
“免费呗,”一梅笑道,“哎呀,难道您还指望镇里出钱?敬老院一共也才二十多个人,您咋这么抠这么小气呀?”
时院长不满地说:“方院长,卫生院本来人手就少,现在又是讲绩效工资,恁这些无用功,谁愿意干呢?还每年体检,呵呵……”
他又抱怨说:“恁看,明儿传出去了,那些在家分散供养的五保户,也要求年年免费体检咋办?他们可比恁敬老院的人多的多啊——咳,恁还真把卫生院当敬老院的太医院了呀?”
一梅勉强笑着说:“我觉得这是个好事,开始是有点麻烦。体检是为了建健康卡,以后每位老人的健康状况咱们都了如指掌了,多好!这对卫生院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事呀,对不对?”
时院长鼻孔里哼哼说:“恁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不,我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想点法子?”
一梅含糊地说。
“恁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时院长挂了电话。
“唉呀……”她惊叫一声。
该去接安然了。
电话又响了。
她边拉上门,边接电话:“喂,您好……”
“好个屁!”对方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