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恁怎么忘了？小陈庄的陈小福今天要来，人家把抱养手续都办齐全了。”任闲轻声提醒说。
“噢，这么快？”方一梅边走边问，“手续恁都看过了？”
“看了看了，申请、审查、正式的登记，还有民政局给发的《收养证》。”任闲也边走边回答说，“收养的正规程序一步都不少。俺还专门跑了一趟小陈庄调查了下。”
“任会计，您有心了。”一梅夸赞说，又问，“向公孙所长汇报了吗？”
任闲说：“早汇报过了，这会儿他不在。”
“嗯嗯，这事必须向他汇报，可不能在他这个环节出点啥差错。”
“俺知道轻重，”任志笑着说，“陈小福俩口子这段时间都在马不停蹄地跑着手续，咱院里和所里也积极地配合，他们想尽快带着金宝回广东呢！”
说话间已到了办公室，一梅请陈小福俩口子坐下，一时心情竟有些复杂起来。
她一直担心金宝的出路问题，怕这孩子被耽误在敬老院里。
正想瞌睡就碰上了枕头，金宝这孩子的命可真好。
她亲眼目睹了金宝一出生就被遗弃在敬老院门口——他的父母虽然自私，但也想给他谋一条活路呀！
如今她又要亲眼看着金宝被陈小福俩口子抱走……
“那个，嗯，”一梅手里拿着签了字盖好章的几份补充协议，对陈小福说，“手续都齐全了，咱们当初答应您的，也都写在这上面了，您看一下先。”
陈小福是个老实巴交很和善的男人，他把补充协议接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点头说：“中，回头给金宝上户口……”
“放心吧，我们会和派出所打招呼，全程协助你们。”
“那中，”陈小福站起来说，“那俺们先去后院抱金宝去了……”
一梅也站起来，和任闲陪着他们一起向后院走去。
前后院的老人们都跟在他们后面，没有人说话。
很快走到了后院最西头老李婆住的屋门上，门关着。
一梅伸手推了推，门从里边反锁了，推不开。
陈小福疑惑地看着方一梅和任闲。
方一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大声冲门里叫道：“老李婶子，快把门打开吧，咱们早都说好了的呀，您也该有思想准备了，对吧？”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动静。
任闲也喊道：“老李哇！恁俩都几十几的人了，咋还恁任性呢？”
陈小福忙说：“李家婶子，恁请放一百个心了，俺肯定把金宝当亲生的儿子养，往后，他就是俺的命根子，眼珠子……”
老李婆终于忍不住，急的在屋里哭喊着说：“俺的老天爷妹子哎，可怜可怜俺吧，别把俺的金宝抢走了哇！没了金宝，可叫俺老俩口咋活呀？”
“老李，恁大年纪了，咋还恁幼稚？快开门，再不开，俺叫人把门砸开了！”
公孙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满脸绯红怒气冲冲地吼道。
一梅吃了一惊，错愕地盯着公孙华。
老李婆在屋里哭嚎着：“砸吧砸吧，把俺老俩口也砸死屋里吧！”
公孙华气的如熟虾暴跳，退后一步，伸起右脚，照着老李婆的门就是狠狠一脚，踢在门上……
“咚”的一声，那木门猛地晃了几晃，金宝在屋里受了惊吓，也大声哭了起来。
陈小福心疼地说：“唉呀，别吓着金宝了……”
老李婆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哭唱的象唱戏文一样：“俺的老天爷妹子哎，俺三口子活不成了呀……俺的亲亲娘哎，俺的命咋恁苦呀，俺李姚氏今儿撞死算啦……”
公孙华举起右脚，还要踢门，任闲和陈小福忙一左一右拉着他说：“不敢踢了呀，屋里老的老，小的小，吓坏了咋办啊？”
公孙华气呼呼地吼道：“没见过恁不讲理的人，金宝是恁孙吗？不过是公家出钱叫恁招呼着，噢，恁还拿架子涨脾气了？俺不踢门，就由着他们不开，恁都在这死等着？”
陈小福赔着笑说：“公孙所长，恁是年轻人，又是吃公家饭的，可不敢跟俩老人较劲儿，别出点啥事了，就不划算了呀！”
任闲也劝道：“公孙所长，这本来是好事，急不得。老李俩口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弯来。恁先去前院歇着，俺们来劝劝一会儿都中了。”
一梅闻着公孙华身上一股子酒味，这才明白他是酒喝多了。
公孙华挣扎着还要去踢门，邪呼着说：“俺都不信，把这破门踢不开！”
他使劲儿挣脱陈小福和任闲的拉扯，扑上去又用拳头才砸了几下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他一个没站稳，扑进了屋里。
老李婆红肿着双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公孙华的大腿说：“公孙所长，恁行行好吧，放俺老俩口一条活路，让俺们回姚庄去吧……”
众人正在惊愕，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这瓜也越吃越大。
老李头坐在床沿上，心疼老伴儿，眨着瞎眼，用棍子在地上捣的巨响，也邪呼说：“唉呀，这敬老院算是呆不下去了，叫俺们回姚庄去吧，俺们饿死也得死一块儿……”
金宝在地上也哭的成了大花猫脸，又惊又吓的快哭岔了气。
陈小福心疼地想进屋里去抱金宝，又怕刺激了老李婆，呆着也不敢动。
公孙华被老李婆抱着右腿动不了，酒劲上来了，忽然低头冲老李婆哈哈傻笑，笑的老李婆心里发毛。
一梅只好走上去想把俩人劝开，老李婆趁势松开了手，又一把扯着一梅的衣襟，啼哭着哀求说：“然然妈，恁就行行好，让俺们回姚庄吧……”
公孙明挤进来，扯着公孙华就往外拖，气的心口疼：“怼死恁个熊孩子，在哪灌这些猫尿？恁大白天撒啥酒疯？”
一梅弯腰扶起老李婆安慰说：“婶子别赌气了，搁院里几年了，还回姚庄去干啥？”
老李婆歪歪倒倒地站起来，一边哭着说：“俺不活了……”一边往墙上撞去。
“扑通”一声，一梅和众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