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老李婆又背又抱的弄着俩个大包裹,在前面边哭边走着。老李头拄着拐棍跟在后面,颤颤巍巍地探着路,俩人刚走出了门,高声吵嚷着要回姚庄。
“哎呀,俺的老天爷妹子哎,俺老俩口,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呀……”
老李婆拖着长腔,哭唱的如京剧的西皮流水,有板有眼的,又象《小寡妇哭坟》里面的曲调,只是现换了新词。
一梅见识过这里乡下女人各种吵架骂街的本事,老李婆这别拘一格的哭唱方式,又让她开了眼界。
她想象着,如果把“鬼见愁”时玉珍那种暴烈的的吵架打架方式、老耿老婆那种文武双全、灵活多变的吵架艺术,和老李婆这种新颖的哭唱形式相融合,拍成一个具有豫南地方色彩的吵架专辑,会不会火?
想到这里,她乐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对着老李婆老俩口录了起来。那架式,好象是在给老李婆老俩口录节目呢。
“老李婶子,叫头抬起来点儿,往前慢慢走……对,就是这样……”
一梅拿着手机,一边录着一边往后倒退着,还煞有介事的纠正着老俩口的姿势。
“老李叔,您要是也配合着喊俩嗓子,就更好了!”
一梅冲着老李头喊道。
老李婆不知道一梅在搞什么东东,惊恐地瞪着一梅,象忘了戏词似的愣住了。
院里的人好奇地又慢慢聚集了过来,又摆开了开始吃瓜的架式。
一梅朝他们摆摆手,不让他们闯进镜头里,也不让他们出声。
老李婆愣了一会儿,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哭唱了起来。
一梅兴奋地一边录着视频,一边向后倒退着,一众吃瓜群众也默默的诡异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后倒退的走着。
老李婆心里有些害怕,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一个人劝解她。
她折腾了太久,心神俱疲,哭唱的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卖力精彩了。
一梅也觉得录的差不多了,挥手大喊道:“停!”
老李婆竟然真的就大张着嘴,停止了她的哭唱表演。
一梅背后传来“咕咚”一声响动,原来是顾高光顾着后退,拐弯时没注意,后背撞在了墙上。
混子踩着了狗夺的脚,狗夺刚要大声抗议,混子指着一梅,竖指横唇:“嘘……”
张学友和老唐也不小心撞在了一起,都不敢出声,又各自站好。
老范自己腿脚不好,还要护着王老婆子的周全,生怕别人吃她的豆腐。
……
一梅低头摆弄着手机,她要把录好的视频保存备份——如果不小心丢了或删了,总不能让老李婆再表演一次吧?
任闲哭笑不得,悄悄转身回了办公室。
张英和老曾已经提前下班走了。
老丁一个人在伙房忙的满头大汗,他把早上炸的菜角子数了数,约摸人平一个。他又蒸了一锅馒头,烧了个豆腐掺小白菜,和好了稀饭,擦了擦汗,才大声喊道:“开饭咯……”
“开饭啦!”
吃瓜的人瞬间作鸟兽散,吃再大再多的瓜,也没吃饭能吃饱肚子呀。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们都往伙房去了。
老贾婆在屋里睡觉,推开门,揉揉眼睛说:“狗夺呢,吃饭了?”
一梅也转身回屋,走到门上,樊小兰笑着问她:“然然妈,恁在后院又在装神弄鬼的干啥?”
一梅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急着去后院劝老李婆的,结果……一院人都被她带着跑偏了。
她也哈哈笑着说:“没啥没啥,和老李婶子探讨了一会儿哭唱的行为艺术。”
“啥?”樊小兰听不懂,“啥艺术?”
安然早已经醒了,继续专心吃着剩下的零食。
“妈妈,你跑哪去了?”
一梅还想回后院去看看老李婆俩口怎么下的台,就对安然说:“儿子,妈妈去后院看看,马上就回来了!”
安然叮嘱她说:“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我在门上接你!”
一梅笑着走了。
……
老李婆看着人都散光了,再也没人理她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走还是不走?留下还是出走,这是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更糟糕的是,她的肚子“咕咕咕咕”地抗议了好几次了。
闹腾了一下午,她是真饿了。
“咋不走了呢?”老李头明显是在自讨没趣。
她正没处撒泼出气,一把扔了包裹,坐在地上吵道:“走走走,往哪儿走?死瞎子!熊瞎子……”
老李头莫名其妙地任她骂了几句,明白了她不想走,但没人给她一个台阶下。
一梅老远就喊道:“婶子!”
老李婆赶紧嘴硬地邪呼道:“恁可别劝俺了,俺们肯定得走!俺累了,歇会儿就走!”
一梅已经走到她面前,含笑说:“我不留您——要不您和咱叔吃了晚饭再走?您现在回姚庄,屋里可啥都没有啊。或者今天累了,天也快黑了,不如吃了晚饭,先好好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回姚庄吧?”
这台阶给的真及时,老李婆早已动了心。
一梅故意又是临门一脚:“早上剩的炸的菜角子,一个人只有一个,别让人以为您不吃了,再不去可就没了,白白便宜了顾高叔。今晚烧的小白菜炖豆腐……”
她知道,老李婆最喜欢吃炸菜角和炖豆腐了。
“俺看行,明儿咱再走也不迟。”老李头肚子也饿的咕咕叫,急忙对老李婆说。
“中,看在然然妈的份上,咱就明天再走!”
老李婆还自欺欺人、煞有介事地说。
一梅笑着帮他们往屋里放着几个大包裹,放完转身一看,老李婆早就跑的没影了。
可怜的老李头一边靠边摸着墙走,一边抱怨说:“恁个熊老婆子,啥人啊,光顾恁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