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看大老葛肯定是没法行走了,就打了卫生院的电话。
葛小香就坐在床边跟大老葛一个劲儿地哭:“俺哥,这些年要不是恁顾着俺,俺坟头上的草都长的老长了。恁把俺一个人丢在敬老院,自个儿跑回来,算咋回事?”
大老葛负气嘟囔着说:“恁不是还有老丁的吗?”
“那不一样,恁是俺亲哥!”葛小香抽泣着噘着嘴说,“以后别跟人家丁大哥吵架啦,他是个实性人。”
大老葛一听,又来了气:“俺不是恁亲哥,还丁大哥呢,恁叫的怪亲热!谁打恁主意俺还跟谁吵!”
葛小香涨红了脸说:“哥,恁别胡说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张学友撇撇嘴说:“俺保证以后离小香远远的,恁放心。但恁可管不了别人。”
说话间,卫生院的车来了,任闲和张学友把大老葛搀上了车。
葛小香对一梅说:“俺跟着车去吧,俺哥面前得有个人。”
一梅还没说话,张学友就抢着说:“小香,恁去了他好的快些,也省得俺去遭罪了。”
大老葛哼哼着对张学友说:“谁稀罕恁……”
张学友笑着下了车,骂道:“忘恩负义,重色轻友的家伙!”
葛小香上了车,车子开走了。
张学友骑着他的三轮说:“院长,恁们先走吧,俺这小毛驴儿跑的慢。”
一梅笑着坐上摩托车后座说:“老张叔可以当咱院的信息员了,以后有啥事都请您去打听……您可慢点儿骑,葛庄的道儿不好骑。”
“放心吧,俺熟的很,闭上眼也能摸回院里去。”
张学友一边说,一边骑上了三轮车。
他今天在葛庄西边村道旁,看见一个捡垃圾的老人,穿的又脏又破。
心里盘算着,等到了天黑透了,悄悄把那老人捡回院里去……
他故意慢腾腾地到了西边村道旁,那老人果然还在。
“喂,”他停了车,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问,“恁在这弄啥呢?”
那老人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佝偻着干瘪的身子,浑身又脏又臭。
她抬起头来,黑瘦的老脸老的不成样子。
看着张学友,傻傻的笑着,却不说话。
张学友怔了怔,一时倒分不出她是男是女了。
但他对女人那种铭心刻骨的执念,鬼使神差的决定带她回院里去。
他掏出个馍,递给那老人说:“天快凉了,恁跟着俺吧,跟俺作个伴,俺心疼恁……”
老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馍,任他搀上了三轮车。
张学友把她拉到集上,到理发店干脆给她剪了个平头。
天也黑了,他心怀鬼胎地带着她想摸进院去。
刚到了大门上,就碰见了叶宝林问他:“老张,恁咋回来恁晚?恁车里坐的是谁呀?”
张学友心虚地低着头,小声回答说:“俺一个亲戚,上俺屋里住几天就走。”
边说边骑着三轮往院里跑了。
……
“院长,张学友屋里弄了个老婆子……”
叶宝林刚吃了午饭,从餐厅出来经过一梅门上,走过去了,又折回来说。
“哪来的老婆子?”一梅惊讶地问。
“肯定是漫野地里拾的呗,”叶宝林说,“拾来好些天了。”
“怪不得这个熊货这几天吃饭都不在伙里吃,弄一大盆端回屋里去吃呢。”混子大声说,“走,上他屋里瞅瞅去!”
一梅吃惊不小,拍着桌子生气地问:“还有这事?”
黑老包也凑过来说:“这也不算啥事,咱这庄子里拾流浪女人的也不少。那韩老二都不知拾了多少个了。”
老刘笑着说:“嘿嘿,张东臣的老婆不也是拾的吗?”
“老刘,恁大爷的,给这胡咧咧个啥?”张东臣正和瑞莲走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老刘。
“那不一样,”顾高说,“人家是老相好了,瑞莲是来虎口找他的。”
张东臣还想说什么,见人都往西边张学友门上跑了。
一梅才走到李花花门上,就听见了老人们的调侃声。
张学友躲在屋子里不敢露面,一个黑瘦干瘪的老人,身子缩成一团,眯着眼,坐在门口晒太阳。
那张老脸皱纹纵横的象枯树皮子,单看五官,还真看不出到底是个老头还是老婆子。
混子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忽然又象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老人一双大的出奇的,穿着黑布鞋的脚邪呼着:
“张学友,恁看她那双大脚快赶上恁了。恁个丈人,连个公母都不分?”
叶宝林也哈哈大笑,奚落说:“恁奶奶的,想女人想疯了吧,把个老头拾了回来养着!”
顾高凑到那老人面前,瞪大眼珠子,仔仔细细的鉴定了半天,才把两只胖手一摊,对张学友说:“铁定是个熊老头子,恁这回可亏大发了,恁的眼睛就是俩玻璃蛋子!”
混子坏笑着说:“说不定人家张学友专门拾的就是个老头呢……哈哈……”
“屁话,”黑老包大声说,“咱院里啥都缺,就是不缺老头,他还用到外面去拾一个吗?”
……
张学友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撵着人说:“俺碍着恁谁了吗?恁管俺拾的公的母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梅气的头疼,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严肃地板着脸对张学友说:“张叔,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您这干的是啥荒唐事?这是犯法的知道吗?我不想多说了,您自己一会儿去找任会计说个来龙去脉,我要把这事汇报上去。”
张学友低着头,脸涨成了猪肝色:“那,俺还把她扔回葛庄西边道口去?”
一梅气的看了他半天才说:“看你说的啥话?先给她找间屋暂时住着,这个你不用操心了。”
“院长,俺错了……”
张学友把头低的象要低到尘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