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柳一开口便落落大方直指老爷子的疑问,只听她正问道。
“陆东家,不知您对东北局势如何看?”
“实不相瞒,陆某久居南边,虽然吃产这碗饭,但也是暗的,平日务农读书,虽然对国家大事也知一二,但是具体到东北,不敢妄语!”
“有一说一,佩服!如今东北虽然宣布独立,而且这些年发展迅速,我随父亲南下,看那中原地区也比不得东北,可是,这都是表象,日本人自从击败俄国人,一直谋求在东北的霸权,好在大帅态度坚决,日本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日本人在另外一个领域才是真正歹毒,有个中日考古研究所,陆东家可知?”
“有所耳闻,那是一批中日学者组成的科考队,但是具我分析,与那些英美科考无有区别,都是干盗墓探宝之类的吧?”
“陆东家好眼力!我父亲一直是这个研究所的一员,但他实属被逼无奈,因为我白家在东北金石一行不算头筹,也绝对是翘楚,而且父亲祖传对玉器鉴定颇有研究。于是,那日本人便邀请我父亲参与,他老人家知道日本人心狠手辣,只得委屈加入,可是一直装得唯唯诺诺,从不主动献言。”
“哼哼,姑娘此话有些不实在吧?你白家做销这一行,难道没有海外的出货渠道?这与在国内直接卖给日本人有何区别?”
“原来陆东家并不了解白家,我们虽然吃的是销这门行当,那也是祖传而来,而且我父亲对玉器可谓酷爱非常,这暗里的渠道始终没有断过。虽然祖传规矩叫不问买家,但那也可以修改。不瞒您,所有玉器我们都自家买断留下了,其他冥器我家也从不卖给洋人,都是选择买家身份,他们也都有爱国情结,但最后是否走私出国,我们也不得而知,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陆东家莫要鄙夷。”
老爷子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有些后悔,确实,时值乱世,有个糊口生意本就难得,这祖传生意岂能随便关张,而且,白御山将玉器全部留下,这也是保护了我国的玉器传承,至于那些国内大佬是不是再走私,这确实不能强人所难啊。
“陆某道歉了,请姑娘解我心里疑问。”
“爽快!这次陆东家过来,所谈之事,我父亲早有耳闻,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手艺行,所以并没上心。可是,两年前,两个日本人带队前往闾山考古,结果不明不白死在那里,这件事我父亲非常了解。那两个人便是考古研究所的村上熊一和尾庵青,都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博士。而且父亲也看到了他们的尸体,那惨状就像被虫子和野兽啃食过,与您形容的一样。”
“我在闾山知道此事,那保长日后并没有被追查,难道后来还有故事?”
原来,事发后中日考古研究所将此事报给了东京本部,他们非常重视,要求一定要调查清楚闾山里的秘密。
在日本人看来,那些死去的人必然是被某种超自然力量所杀,而那种力量可以操纵生灵,这如果成为大日本帝国的一种武器,那对于军事实力,将是革命性的提高。而且,要控制中国,必须要摧毁中国人的心智,而中国人对鬼神最是迷信,若是能利用这种力量以神国自居,那控制中国人的人心就成功了大半。
于是,东京本部命令对于闾山的挖掘和信息搜集不能停止,务必从各个方面对闾山的宝藏和超自然力量进行考证。
“那他们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这就是为什么你单单给我父亲讲了那首诗与山水画,我父亲就决定协助你的原因。去年,日本人得到了和你相似的金石,但那是个铜铸的,上面的内容和你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个不同,那便是在望云松山峰的旁边,应该是近处,多了一座山,上面有个亭子。据我父亲偷偷调阅文件才知道,他来自芜湖克里村的一座明末墓葬,而那个村就是蓝玉后人的藏身地。”
“蓝玉还有后人?明史记载非常清楚,夷三族,怎么可能有人逃出去?”
“可能是天道有眼吧,他的三位夫人中的胡夫人,带着两个儿子逃走了,而且,在那个村里有个奇怪的风俗,活着的人都姓胡,死去的人却改为蓝。我们不要纠结他们到底是不是蓝玉的嫡系子孙,至少,日本人得到的这个铜器,和你的正好印证在一起。”
多了座山,上面有亭子,那毫无疑问就是歇脚峰,可是,这多出来的线索,也依旧无法指明宝藏的地点啊,老爷子清楚,自己在歇脚峰上仔细看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和猜测的一样,那个圡字碑确实与宝藏有联系。
于是,老爷子把自己所观察和知道的,尽数告诉了白柳,她也感到一头雾水,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宝藏必然与蓝玉有关,而且一定在死人湾,但是总不能把死人湾全部挖了吧?
“能!一定能!”
白柳重重地点了点头。
“日本人计划在一周后强行进驻死人湾,要在那里进行彻底的挖掘!东京本部给的命令是,宁可挖平山头,绝不放过任何线索!”
“姑娘既然将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陆某虽然不是什么爱国义士,但绵薄之力还是有的!”
这时候院外一身嘈杂,白御山推门而入,赶紧给老爷子松绑,然后深深做了一辑。
“委屈陆东家了,方才派去的人快马来报,确实如陆东家所说,全是虫子野兽的啃食,尸首现在他们慢慢运回,我赶紧过来给陆东家赔不是。”
“白镖总言过了,令嫒已经将原委都告诉我了,也解了我心里的疑问,只是,小弟想知道白镖总下一步有何安排?”
“陆东家,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找到真正的地点呢?”
老爷子今日才知道白御山也是中日考古研究所的一员,虽然白柳表现的大义凛然,而且将机密消息告诉自己,可是,江湖险恶,白御山到底心里做什么打算,自己毕竟不知,便把对那月亮的猜测隐藏了下来。
“不敢说肯定,夜里迷雾重重,说实话并未看清周遭地形,所以我想选午时雾散的时候再回去一次实地看看。只是不知道白镖总如何阻止日本人进山挖掘呢?”
“鄙人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久居东北,人脉还是有的。我已经联系了张大帅,他素来刚强爱国,回复一旦找到宝藏,便派军队接应,全部运走,如今这军队以演习为名,就在北镇东边十里开外。”
“那自然是最好,有劳白镖总了。”
“不知道此次陆东家再次进山,是否需要我再派人协助?”
“感谢白镖总好意,只是那狐狸将军说了,莫要连累其他人,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吧。”
于是两人商定,以五日为限,白御山派手下隐藏在闾山入口,老爷子独自探查,若是得手,则发送火龙冲告知其手下,他便带领军队星夜赶去。若是五日内毫无音信,则听天由命。
白御山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五日内就算没有得手,也务必平安归来,只要人活着,就比日本人掌握更多的线索,这是最重要的。
临分别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想到件事。
“白镖总,春城死前让我把床下的钱财尽数带给河南老家,为乡亲们尽份力量,不知道白镖总是否允许。”
“既然是春城遗嘱,而且委托陆东家,还请陆东家了去他的这桩心愿,他自前年便不在我府上住,就在你住的客栈后面,我这里存有一把钥匙,你去便是。”
“对了,我想起陆东家说自己此次来北镇,是以开私塾为名,都说做戏做全套,不妨把春城那所小院权当私塾场地,对外就说我租于你的,这样也好不让人怀疑!”
“感谢,感谢,那后天卯时,准时出发。”
离开白家,老爷子一路奔去白春城的小院,打开门,看着院子小巧质朴,若是自己真要开私塾,这里绝对是合适场所。推开卧房,在床下的确有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银元宝石,底下还压了一封信。
老爷子取出信来,想着肯定是白春城有所交代,于是慢慢读道。
“恩人,白某感谢您遵守约定,日后也无法报答您的高义,有来世定做牛做马谢您恩情。关内老家白某无日不思念,更是祈求魂归安命。锁思念压乡愁,东北三十载,人终归希望落叶归根,知祖者阎王殿里也好说话。感谢!感谢!”余下便是老家的地址信息。
估计白春城也从白御山那里得知死人湾的凶险,便早早立下遗嘱,可能担心乡愁被白御山所知,伤了养父的心,便选择让老爷子来完成心愿。看这汉字五大三粗,竟然生出这么细腻的心思。唉,真是壮士一去不复返,只盼游魂归故里啊!
时候不早了,老爷子便把钱财先留下,然后把信揣在身上带走了,毕竟看意思白春城不愿意寒了白御山的心,这几日白御山也肯定过来为自己的义子收拾遗物,若是看见了也不好。
回到客栈,老爷子舒服地洗了个澡,便准备睡觉,脱衣服的时候那封信又掉了出来,他一愣,便下楼要了些酒菜,权当贡品,想祭奠一下白春城。
于是取出信来,认真地又看了一遍,然后恭敬地说道。
“白兄勿念,嘱托已经记下,一定完成心愿。”
可是,这次读信却有着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罗嗦,真的很罗嗦,而且,翻来覆去说自己思乡之类的话,给人感觉太繁琐拖沓,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除了乡愁却根本看不出其他事情。
老爷子脑海里搜索着白春城的种种举动,突然想起白春城进入山林前那副被逼急的模样,又想起把诗歌给白春城后,他第一时间对那诗歌原文按照藏头诗这样的密语顺序来解读,难道这份拖沓的信,也是为了交待什么,故意这么罗嗦的?
都说思维决定看到的事物,这么一想,老爷子顿时发现这里面有问题,于是赶紧用笔写下来,原来密语就是每句的开头。
“白日有关,更锁东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