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漆黑寂静,屋内通明一片。
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轻抿一口,林楚浅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发动自己的小脑瓜为笙儿解惑。
“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这后面是: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她转头对他笑了笑。“你说的直言不讳,是对也不对,说不对也对,只是这个解释太过表面。”
“表面?”笙儿懵懂的眨巴着眼睛,一知半解。
“没错。”林楚浅点头。“这段话结合起来的意思,不仅仅是想表达说话委婉或者直言不讳那么简单。”
“大道被小小的成功所隐蔽,言语被浮华的辞藻所掩盖,由此就有了儒家和墨家的是非之辩,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东西,想要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非难对方所肯定的东西,那么不如用事物的本然去加以观察而求得明鉴。”
“个人的主观偏见会妨碍对真理的追求,花言巧语容易掩盖真相,所以你在遇到一件事情的时候,首先你要放下你的自己偏见,客观的求证真伪对错。”
“当别人与你持不同意见时,急于否认反驳不如客观求证。”
笙儿听的似懂非懂,张着嘴傻呵呵的看着林楚浅。
她见此忍俊不禁,很多人都说他聪慧过人,怎么一到了她面前就是个憨憨呢?
她笑着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光滑的皮肤质感非常好。“这里面当然还涉及到一个做人的道理。”
“什么道理?”笙儿呆呆的看着她。
“当有人的看法与你不同时,甚至对方的看法错误时,你是选择委婉的方式和还是选择直接的方式告诉他?”
“当然是直言不讳啊!”笙儿没有犹豫的回答。
林楚浅笑着摇头。“我想齐夫子对你的回答不满意,是希望你能明白,说话就像用药一样,只有对症下药才能得到做好的效果。面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式,不要太过刻板不识变通。”
笙儿皱着脸,听懂了但是依旧无法理解。“难道,做一个直言不讳的人便是错的?”
“当然不是。”
林楚浅见他理解有误,连忙解释:“直言不讳也没有错,只是你要根据对象来决定你的方式,如果对方能信服你的看法,那你直接表达,对方也能接受,但是如果对方并不信服与你,你直截了当的表达你的看法,对方只会更加坚定自己错误的看法,甚至恼羞成怒的觉得你的看法错误至极!”
笙儿还是似懂非懂,林楚浅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长叹一声。“这种事情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所以每个人理解不同也很正常,事实上选择什么样的方式,都取决于自己。”
“当然,齐夫子的观点也并不是完全都是对的,人非圣贤,总会有自己的偏见喜好,并不会因为一两句大道理便能改变,所以这书上的东西,理解便是,至于能否做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难道读书不是为了修身养性?”笙儿问道,他是越听越迷糊。
“这.....”林楚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感觉自己解释了那么老半天,好像越扯越远。
读书的目的,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做个文化人把?
面对着笙儿好奇又疑惑的眼神,林楚浅有些下不来台阶,感觉自己太把脑海里那点知识储备太当回事了,侃侃而谈到最后,谁知道如同鸡同鸭讲一般。
“这读书,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陶冶情操之类的也算一方面。”林楚浅轻咳一声,开始摆正姿态。“当然,修身治国平天下也是一方面。”
“修身治国平天下?”笙儿怔住了,嘴里喃喃起这句话。
林楚浅打了个哈欠,见时间不早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他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早些休息要紧。
——
林楚浅离开之后,笙儿熄了灯,躺在床上回想起她说的每一个字。
“说话就像用药,要对症下药。”
“人非圣贤,总会有自己的偏见喜好。”
“修身治国平天下。”
.....
“修身治国平天下......”
她的胸襟该有如何宽阔,竟是能说出此等言论,这让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
翌日。
笙儿天还未亮便醒了,一番洗漱之后,便有南山悠然二人护送着前往高府。
亭台高楼,曲径通幽。
三人穿过小径到了高府私塾的院落,一踏进门,便发现齐夫子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台上看着一本书籍。
“夫子。”笙儿微微欠身行礼,很是恭敬。
齐夫子是个将近七十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让他颇有世外高人的感觉,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常让人发怵。
颇为严厉。
他轻轻点头,就当答应了。
对于笙儿这个高府义子,他的热情自然不可能有多高涨,平日里教导调皮的高子漓已然头疼,至于笙儿不过是附带罢了。
这样想来,笙儿在这里求学,与在何府倒也没什么区别。
“夫子。”笙儿思及昨日让自己魂不守舍的词句,连忙走到齐夫子跟前,拱手说道:“昨日夫子询问过我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当时我并无仔细思考,便贸然回答了夫子,回去之后,坐立不安,这话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哦?此话当真?”齐夫子大为好奇,放下书籍终归是抬眼看向了他。
只见的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昨日没有的坚定。
笙儿点头,露出羞赧之色。“我回去之后,斟酌了一番,便也觉得自己昨日的回答甚是浅薄!”
齐夫子微眯着眼睛,看不清情绪。“何以见得?姑且说来听听。”
“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学生后面又去翻看了书籍,知道了后面的还有故有儒墨之是非......”
笙儿把林楚浅昨夜所说的言语斟酌了一番之后,摘除了其中无关紧要的句子,组织成了新的语言重新说给了齐夫子听。
一开始齐夫子不过兴致平淡的听着,听到最后眼神深沉了不少,望着笙儿时也多了些意味深长。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按照平日,此时的高子漓理应在此听课,可惜今日她赖床晚了些,此时还见不到踪影。
寂静的院落里只低低传出稚子自信且坚定的声音,他的腿伤还未完全痊愈,站在的窗下身子略显单薄,微微弯曲的腿影响不了他挺直的后背。
他就那般坚毅的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说出自己的见解。
齐夫子一时只见竟是晃了神,等他说完,愣是久久的没有开口,好似陷入沉思。
短暂的安静过后,笙儿轻声的唤道:“夫子,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