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豆睡在隔壁床,半夜醒了两道。
给纪子焉测体温,用土办法,拿酒精涂抹手脚给他降温。她裙子湿透了不能穿了,只好用半干的羊毛毯子裹着,走来走去忙活。等纪子焉的温度稍稍降下去了,她自己的倒和他差不多了。
沈鸣那边给她打了两个电话,何红豆头疼得厉害,又怕吵了纪子焉,就挂了。她要沈鸣把来龙去脉以短信形式发给她,处理好了纪子焉的事情,她就一个人枕着额头仰脸看短信。
沈鸣发得很长,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半年来两人所经历的种种,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失败以及纪子焉所面临的压力,包括叶盈盈恼人的纠缠,与他一意孤行的坚持。
陪纨绔富二代的事情,纪子焉不让沈鸣插手,说他自己能够应付。沈鸣知纪子焉决定的事无回转余地,也心知纪子焉是为了保护自己,愧疚之余,一直留守工作室忙bp方案的修改工作。
“红豆姐,他今天到你那儿了,是筹集了资金,自己迫不及待连夜来的吗?”沈鸣抱了一丝侥幸心理。
“??”何红豆回了他两个问号。
“他为了能和你一起过平安夜,赶进度病了两个星期。”沈鸣忍不住打了出来,舍不得删掉,直接发了出去,“后来做bp方案,两个晚上没睡,又到处找投资弥补空缺……”
沈鸣的短信发来,何红豆句读着,猝然转头,凝视熟睡的少年。他鼻梁□□,颚角流畅。她伸了只手,打开放在床头柜的礼物盒子,取出里面冰凉的苹果。
个头挺大的。
何红豆想触碰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动力,跳出了床,将自己的床一股脑推向纪子焉的床旁。她再度回到被窝的时候,轻悄悄将手钻进了他的被窝,连同那只苹果一起,塞进了他的手掌心。
“他和叶盈盈半点关系也没有,都是叶盈盈缠他。”
“他为了能和你一起过平安夜,赶进度病了两个星期。”
“红豆姐,可能是他幼稚了,我明白你和他不可能,但你可怜可怜他……”
漫长而短暂的冷夜,电闪雷鸣,她长开双眼,感受少年手的温度。两张床以她的胳膊作为连接,孤孤单单,牵牵引引地连在了一起。
她记起了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镜子里少女肮脏的妆容,与她泪眼惺忪的模样。那个被她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少女,名叫纪苑。那是个暴躁的、堕落的、不良于行的辍学女孩,抽烟喝酒,乱交社会上的男朋友,成绩一塌糊涂,甚至还家暴过幼小的纪子焉。
那个女孩坏得让人咬牙切齿。
可她又是何红豆所见过最为良善的少女,在父母双双因高利贷的逼迫自杀后,她毅然扛起了重担,为了养活纪子焉,被逼迫去做贩卖皮肉的工作。何红豆翻开过那段记忆,在一个澳热的午后,纪苑前一晚上陪三个中年男人折腾了一晚,睡到了日上三竿。她起床瞥见纪子焉拿着扫帚扫地,眼神冷淡,或许纪子焉并没有看她,可纪苑就是心虚似的不舒服。
纪苑起床抓住了小男孩胳膊,拽了扫帚,横起最初的竿头,往屁股蛋子上就是重重一下。她越揍越狠,或许她只是恨,恨昨晚三个男人恶心的折磨,只是想发泄一切的愤恨。小男孩疼得抽气,从头至尾也咬唇不吭一声。
记忆的最后,小男孩把自己关在木门里,自己涂了药沉沉睡去。少女藏了把钥匙,她偷偷开了锁瞧那趴着的小小身体,内心懊悔不已。她深深地看着他,抚摸门把的手一遍又一遍坚定,深深地看着他。
何红豆清楚地记得纪苑当时那双眼睛里踽踽独言的内容,她想保护他,她想当个好姐姐,她真的真的只是想……当一个好姐姐。
灵魂穿越的原理,绝大多数存在两种情况。
一种是灵魂附身到一具已死肉体里,那么灵魂获得了这具肉体的控制权。
另一种则是灵魂找到了这个世界的自己,两个自己相遇必会发生融合,较强的灵魂吞噬了较弱的那一个,获得了主导权。
何红豆刚刚穿进这具身体时,一直有个疑惑,真正的纪苑到哪里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何红豆有时会感受到那个小姑娘的存在,她既没有死亡也没有逃离,她一直都生活在这具身体里,与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何红豆固然以自己的意志力生存下去,但纪苑的意愿时时刻刻都影响着她。
从此何红豆的心里再也放不下纪苑的愿望,它连皮带肉镌刻进了她的胸膛,每时每刻警醒着她。她宁愿此时此刻饮尽鸩毒,也不愿他被染上一丁点污迹。纪子焉这样的人,这辈子的纪苑配不上,上辈子的何红豆更配不上。
因为纪苑为她划的道德的鸿沟,她注定了一生都迈不过去。
翌日清晨,苏阅驱车赶来,他遵照何红豆的吩咐,买了两人的衣物。何红豆一开门,苏阅与苏翠两双眼睛就瞅瞅这个裹羊毛毯的狼狈女人,眯起来哈哈大笑。
“衣服给我,闭上你俩的臭嘴!”何红豆凶凶瞪了拉布拉多一眼。
苏翠吐了下舌头,针锋相对,“丧家之犬的模样,还好意思吼我哥。”
苏阅笑眯眯一把摁住苏翠的毛脑袋,狠狠往下一压,讨好地举起清早和苏翠一起选的两套品牌新衣,“先把东西给小舅子。”
何红豆闻言取了衣物,转身放到纪子焉床边。还未回头,身后一重,苏阅钻进门内自后面抱住她。他细细点啄她的后颈,浓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发丝上。
“你妹妹看着呢。”何红豆打了他一下。
苏阅凑她凑得更紧了,“我把门给关了,她看不到。”
何红豆再一次见识到了苏阅的厚颜无耻,体恤他一大早又是守着商场门买衣服,又是几十公里驱车赶来,纵容他啃了几口。
“阿焉万一醒了,多尴尬。”何红豆臊得慌,推搡他。
苏阅沉声一笑,自在晏晏地耳语,“我在对面开了一间房,红豆,咱们去对面换衣服。”
何红豆肯定不会相信苏阅只是陪他换衣服那么简单,苏阅一把夹裹住她,越过抵在门外啃酱油蒸饺的苏翠,进了对门。苏翠盯了一眼砰地一下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继续满嘴油的啃煎饺。
对面是大床房,浴室与房间隔了一层暧昧的磨砂玻璃。
苏阅把何红豆放下来,打开那一层羊毛毯子,一副仅仅着了内衣的窈窕身躯款款而出。她的身体经过之前短暂的清理,还是够邋遢,胳膊青一块紫一块,从腰际到小腿布满了细密割痕,全都结痂了。小腿靠近膝头的位置一大片血污,仔细看是一层覆了膜的血洞。
他快步步出浴室,取来房间里备好的医药箱。苏阅叩击药箱盖子,眼神柔和又难过,“我想你大概用得着,就把它带来了,是不是心有灵犀?”
何红豆抱臂不语。
男人温柔地将她抱上洗漱台,顺手将羊毛毯垫在她臀下,蹲下身用酒精为她擦洗小伤口。从何红豆的方位,只能瞧见一个板寸的毛脑袋,发质硬朗,一动一动尤其认真。
酒精灼烧,伤处痒得发慌,疼得惊人。何红豆咬唇,脚趾不自觉蜷缩,娇小骨骼发出动荡的声音。她手指张开,试着轻触苏阅头皮短髭,才触了一下,苏阅抬起了头。
他看着她,先是讶异,到两相难以言喻的了然。
两只腿自然而然地被苏阅分开了,他朝她暧昧地抿唇,脑袋探下,舌头划过她敏感的皮层。何红豆被突如其来的感官刺激打败,慌不择路摁紧他的头皮,十指并拢抓挠他的短发。
一声又一声不自觉的闷哼。
“何红豆。”半响,他再度抬首紧紧盯着何红豆染满了七情六欲的油亮双眸,他将她支配得神魂颠倒,“你答应过,要陪我过下半辈子。”
女人一瞬间出现了孩童样迷茫的神情。
“分点给我好不好?”苏阅那双桃花眼看上去真是悲伤啊,“把你的心,分给我一点。”
他的左手按上了她心脏的位置,右手熟练拉开拉链,又将她的腿掰得开了点。他站起来弯腰吻住她,唇舌搅动,搅进了她灵魂深处
苏阅没给她一点点思考的时间,然后她似乎再也不会思考了。进入的刺痛后,她不停地下坠,下坠,堕入万丈沉沦的深渊。
脑海里唯一的想法竟是:
他又没有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