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棋局是当今最神秘的棋局,主人不详。
棋局广纳四方棋士参加。参加者交纳一百两银子作为赏金份子加入赏金总额,先过棋官初审,得到许可后进入棋局参赛。
累计负十场者出局,累计胜百场者可挑战擂主。
擂主挑战局就叫珍珑棋局。
战胜擂主的棋士可选择拿两成赏金离开,或是选择成为新擂主。擂主成功守擂七场即可独享所有赏金。
可棋局开局十三年,竟无一个战胜擂主的棋士选择拿走两成赏金,而是统统选择成为了新擂主。也没有一任擂主成功守擂七场。因此,珍珑棋局的赏金已累积达百万之巨,吸引无数棋士前仆后继进入棋局,最后又铩羽而归,还有不少棋士莫名其妙死在棋局中。
由于能战到擂主挑战局的棋士屈指可数,珍珑棋局难得开一局。每次开局,好棋的王公贵族们都会赶到三落镇观战。也正是由于这些王公贵族的支持,连六扇门都不愿插手棋局里的命案,使珍珑棋局成了法外之地。
去参加珍珑棋局大概要花一个月,义父出门办案,哥哥在南边迁坟,只要我谎称自己呆在文书阁,其他人应该不会发现我不在六扇门。
听我说要去珍珑棋局,楼上的卫夫子沉默半晌,问:“丫头,你真的缺银子?”
“我只是想挑战本朝的棋士,见见世面。”
不一会儿,传送机上送了把折扇下来。寒铁扇骨,白色的蛟丝扇面,边上镶着一层银边。
“用来防身,去吧。”夫子的声音懒洋洋的。
“谢夫子。”
三落镇,离卞洲二百里的路程,原本是个名不经传的水乡小镇。因为珍珑棋局的关系,十几年间变成了相当繁华的大镇。就算不是逢年过节,镇上也挤满了从各地赶来的棋士,商家和看热闹的人。
“姑娘住店吗?”挤着笑,一个年轻伙计在我面前晃得兴致勃勃,“还是来找人,情哥哥来三落镇下棋了吧?没关系,先在本店住下,明儿个花一两银子找棋局的管事打听打听……”
我身上裹着蓝色斗篷,脸上罩着薄薄的黑纱挡住眼中的金色。透过黑纱看着略显模糊的他:“大哥,参加珍珑棋局往哪走?”
伙计看着我笑:“姑娘想去看热闹,可这热闹吧也许看不成,要进珍珑棋局得先赢过棋官。”
我递过去几枚铜子:“那就带我见棋官。”
原以为棋官呆的地方会是一个风雅之地,到地方才发现那是一个码头。码头上停着艘乌篷船,码头边摆着张棋盘,上面摆着局残棋。
书生打扮模样棋官坐在棋盘旁边的乌蓬里,正和艄公谈笑。
“姑娘,那便是去珍珑棋局的船了。”伙计目光闪了闪,凑近看着我黑纱下的脸咽了下口水,“赢了棋官便能上船。”
身体微侧避过伙计的身体,我走到棋盘前拈起一粒黑子落下,然后上了船。
一子定江山。
棋官盯着棋盘愣了半晌,一推旁边的艄公:“开船。”
原以为开珍珑棋局的地方是一幢房子,到了才发现,是一艘大船。
很大的一条船,雕梁画栋,浮在烟波浩瀚的湖水中,夜色里好像一座浮出水面的水上龙宫。
昏黄的灯光摇曳,将五层高的船体映得模模糊糊。
灯光中,几位白衣侍女手持灯笼,笑意盎然地看着站在乌蓬船头的我,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姑娘路上辛苦。”刚上大船,一位领头的侍女就迎上来,笑盈盈地打量着我,“房间已经给姑娘准备好了。”
说着拉起我的手。
我不习惯和一个陌生人如此熟络,但苦于她力气大挣脱不掉,只得被她拉进了船舱。
船里一片雅致。
窗口挂着白色纱幔,墙体挂着大家字画,地上铺着暗红螺纹毯。空气中飘着罕见的香味,微苦微涩回甘,像极了卫夫子平常燃在文书阁中的紫色檀香。
侍女领着我径直往楼上走。
“穆姐姐,刚来的棋士不是都只能住底仓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一个小门里探出头,声音带着丝丝拘谨。
“姑娘是珍珑棋局少主,在珍珑棋局,想住哪便住哪。”停住脚步,穆姐姐转身,一开口仍旧带着笑意。但我却从层层笑意中,听出了丝丝凉气。
书生一怔,将头缩了回去。
“姐姐说我是少主,不知从何谈起?”随她继续上楼,我轻声问。
“奴婢在珍珑棋局侍奉多年,也只见过三个女棋士,姑娘是第四个。男人成堆的船,姑娘同我们姐妹住顶楼,难道想去底舱和男人们挤大铺?少主一说只为省事罢了。”说着回头朝我一笑,“姑娘当心,拐角这有些黑。”
“可待我赢了棋局,别人说有棋局偏私怎么办?”我试探着问。
“赢了棋局再说吧,”穆姐姐笑得更欢,有些敷衍的模样,“下棋可没人帮姑娘。”
多说无益,更何况住得好些不是坏事,我没再多问,跟她进了我的房间。
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少女闺房。
粉色纱幔低垂,朦朦胧胧如烟似雾。
雕花窗边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书案旁满满一架子书,竟全是我喜欢的志怪逸闻类古书。穿过月牙门,绕过牡丹盛景屏风,后面是一张巨大的雕花大床。粉色的纱帐,铺着繁复华美的粉色云罗绸。床角立着尊莲花香炉,不时散发出一缕紫檀香,幽静美好。
“姑娘早些休息,明儿个奴婢会来叫姑娘。”穆姐姐冲行了个礼,走了。
我是来下棋赚钱的,任珍珑棋局玩的什么花招,我只管下棋便是。
于是我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穆姐姐敲开我的门,几位侍女端着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鱼贯而入。
我头天有些晕船,天色又太早,迷迷糊糊的。
“姐姐这是作甚?”
“为姑娘梳洗,再带姑娘去棋局。”
“不用,就这么去吧。”
却不料她的手一抬径自抓住我脸上面纱一扯:“睡觉还带这个,沾口水了。可见姑娘平日不知心疼自己,糟蹋这副天仙的貌。姑娘马虎奴婢可不敢,要是姑娘躺在地上睡一夜招了风,误了棋局,可就是奴婢的不是了,主人还不得怪奴婢?”
我困,又只想下棋赚钱,懒得想办法对付这些武功不错的侍女,干脆伸开双手让她们折腾。
打扮完,我把面纱往头上一套,打着哈欠去棋局。
第一场比试在一间极小的棋室,小小的房间中立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白衣棋官。
“竟是个女子?”见到我,中年男子颇为不忿。
懒洋洋地行了礼,我坐到位置上,边打瞌睡边听棋官讲规则,然后拿起棋子下棋。
下着下着,我实在困得受不了,倚着墙打瞌睡。
中年男人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姑娘是来下棋的,还是来打盹的?”
我撑开眼皮瞥了他一眼:“已经分出胜负了,此时收手你只输十目,再落五子,你输二十七目。还想继续吗?”
他大惊,趴在棋盘上念念有词地计算。
我困得紧,不想等他数子,起身对棋官道:“可不可以再给我找个对手?”再下一盘回去睡觉。
棋官道:“姑娘忘了,一天只下一场。”
“浪费时间,明天我一对二。”
义父一个月后就会回家,我没有时间一场一场同别人下。要加快速度,唯一的方法是同时与多人对决。但我不知道别的棋士棋艺如何,只能由少到多试探。
棋官不动声色地笑:“一对二,就算输一场,也算两场。”
我点点头:“我知道。”
……
第二日,丢下两个脸色发灰的对手,我对棋官道:“明天,我一对四。”
……
第三日,我对棋官道:“明天,一对六。”
……
第四日:“明天,一对八。”
……
第五日:“明天,一对十。”
……
第六日:“明天一对十。”
跟棋官说完话,从棋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扑到船弦边哇哇大吐。我的对手都是高手,同时与十个高手对弈不是做不到,但连续好几天思维极度集中,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自顾自虚脱了。
耳边响起穆姐姐的语音:“姑娘还是不要太累,身体撑不住。”
“多谢穆姐姐。”我擦擦嘴巴,笑着转身。
……
第七日。
“一对十?”棋官问。
我点点头,扶着墙出棋室,脚一软就往地上扑。
一双胳膊伸过来将我扶住,我下意识循着胳膊的方向朝上看,撞上一张狐媚般精致可人的脸。
美得就像妖精似的,除了罩着眼罩的左眼,毫无瑕疵。
“师傅,谁伤了你?”右眼中全是焦急。
我胸膛一松,放肆地坠进莫斯年怀中:“谁也没伤我,我累,你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