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渊抚摸她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烧了,他知道今日陆泽过来找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有些时候他都会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将她关起来,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人见她。他也觉得自己这种控制欲可怕了,所以一直都很克制的遮掩着,不让她知道。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道陆泽是你二哥,我不会杀他,但是你不能再见他了,他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不希望你被他利用。”
萧央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二哥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怎么会轻易的就放弃?她的手冰凉,不小心踫到了重渊的手臂,随后他的大掌就覆了过来,将她的两只手包在大掌里,微皱了眉,“手怎么这么凉?”
萧央却没有回答,缓了口气才问:“二哥他……是想站在太后一边么?”
“嗯。”重渊点了点头,感觉怀里的人好像瘦了些,她这些时日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小……“你不用担忧,我会处理这些事。”
小皇帝日渐长大,重渊这个摄政王的存在自然是个威胁,太后想除掉重渊,却无势力,恰好徐安道野心勃勃,或许徐安道是想做当朝第一权臣,又或者是想取重渊而代之,总之他与太后合作既有稳固江山社稷之名,又有铲除重渊之实,自然会竭尽全力,而陆泽就是徐安道所用棋子之一。陆泽知道徐安道虽看重他,实际却也是借他之力,但他与徐安道目的相同,倒也算不上是谁利用谁了。
重渊手中虽有兵权,但毕竟在舆论中不占优势,想要动作也难免要束手脚。
萧央身子才好些,吃了碗燕窝粥就又躺在床上了,她这次发烧来得急,去的也算快,其实是被陆泽给惊吓出来的。重渊将她搂在怀里,她身体还是有些出冷汗,睡相倒是很乖,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床头点着一盏戳纱灯,被幔帐隔在外面,烛火朦胧暗如轻纱。
重渊手里把玩着那只骨哨,她小时候才学习雕骨时,楚夫人总是拦着不许,觉得女孩儿摆弄骨雕总是不及学习琴棋书画那般雅致,但她就是喜欢,有时手上划了许多道口子,也不敢给她母亲看,便来找自己……
他微微低头去看她,怀里的人儿似是睡熟了,小脸微微发红,呼出平稳的气息,香香软软的。
他沉默半晌,将那只骨哨放在床头的高几上,熄了烛火。
……
萧央这几日一直记挂着许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许家也是凑巧,因住老家的叔祖病重,许家一家便都赶了回去,因许妩怀有身孕,她身子又一向不好,担心途中会出什么事,便没有带她同去。
没想到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小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况且虽是小产了,也不致于就一定要和离……其实萧央心里一直悬着,担心是她二哥动的手脚。
这日萧央刚从重老夫人那里回来,夷则就递了封信给她,萧央展开看完之后,一张小脸气得煞白,立刻起身道:“命人准备马车,我去要一趟何家。”
何家位于京郊,是个五进的宅院,虽算不上多么豪奢,但何家人几代经营在此,也是有些底蕴在的。园中打理的也有雅趣,天色渐凉,颇有一番秋意。
但正房内何太太却是一脸阴沉,赖妈妈抬眼悄悄瞥了何太太一眼,才放低了声音道:“……奴婢真真是瞧得极真切的!三奶奶卧房高架上第二格内有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极是宝贝。三奶奶时常将那小匣子拿出来,有时三奶奶就坐在廊下,将那匣子放于膝上,不言不语便能坐上一天。只是三奶奶从未打开过,奴婢也不知道里面是装了什么?”
何太太冷笑一声,“以前倒是不知道,她许家二姑娘竟是个如此不知廉耻的!还敢踢伤江儿,不修妇德!你去将那匣子给我搜来,我倒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东西!”
赖妈妈立刻应了是,转身就退了下去,然而不到半刻钟就转了回来,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急慌慌的道:“太太、太太不好了!摄政王妃到了!”
何太太听见她前一句“不好了!”正要发火,猛然听说摄政王妃到了,惊得“腾!”地就站了起来,“你说谁来了?”
赖妈妈抹了把汗,“奴婢方才刚出去就踫上匆匆而来的赵管事,赵管事也是惊得不行,让奴婢赶紧过来禀告太太……连摄政王身边的肖都尉都跟来了,决计错不了!”
何太太惊疑不定,思忖片刻,突然喜道:“摄政王妃前来怎么会是‘不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她这一刻脑子倒是转得极快,她何家与摄政王自是一点干系也牵扯不上的,但是她何家与萧府的二夫人可是亲戚呢,虽说远了些,但如今这摄政王妃可不就是萧府嫁出去的么?如今过来,可不是她们何家烧了高香了!
“快请王妃进来!”何太太面带喜色,说完立刻又道:“不行!我得亲自出去迎接!”
何家没有老太太,她可不就是身份最尊贵的么!
赖妈妈还没说完呢,见太太这般兴冲冲的,后半句话就不敢说了,这摄政王妃可是说明了来看三奶奶的……如今三奶奶被太太整治的进气多出气少,也不知道这摄政王妃与三奶奶是什么交情,若是惹恼了摄政王妃……
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了。
萧央看见何太太满面笑容的迎出来,笑着说了句:“何太太。”
何太太笑道:“王妃怎么有空儿到敝舍来?快快请进!王妃大婚时我还去了萧府,当时就听我那表姐说王妃温婉娴静,气质如兰,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何太太与萧二夫人虽有亲戚,但这一声表姐还是叫得太过亲近了些。
萧央向何太太身后看了一眼,微笑道:“怎么不见妩姐姐?”
何太太愣了一下,忙道:“阿妩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怕冲撞了王妃,故没敢让她出来相迎……”
萧央停下脚步,道:“劳烦何太太引路,我想去看看妩姐姐。”
何文江不在府中,或者说何文江已经多日不曾回府了,萧央进来时,许妩正跪伏在小几旁抄写佛经,她穿了身素白的衣裙,长发未绾,脂粉未施,看见萧央进来时还愣了一下。
何太太见她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先冷哼了一声,“江儿和我还没死呢,你这是给谁穿的孝?”
何太太见萧央还小,跟她说话也是极客气的,想来是个性子绵软的,便对萧央道:“王妃您别见怪,我这儿媳不懂事,失了礼数,是我这做婆母的管教不严,还请王妃恕罪。”
萧央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淡淡笑道:“何太太不必多礼。”
见萧央听了她这一番话果然没有说什么,她这底气就更足了。
屋内很冷,这个时节京中大户早就开始烧地龙了,如果说许妩真的小产了,却还住这般冷的屋子,这何家也真是欺人太甚。
许妩对何太太的话置若未闻,只对萧央笑了笑道:“阿央妹妹怎么过来了?”说着递给她一杯热茶,“屋子里冷了些,你暖暖手。”
何太太听她这一句“阿央妹妹”,额头便跳了两跳。
萧央道:“听说你小产了,所以过来看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
许妩还未开口,何太太急忙道:“这起子小事倒是劳动王妃挂怀了,不过是阿妩与我那儿子起了些口角,她自己撞在了桌角上罢了,已经将养了些时日,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是日日都命厨房做补汤给她送来,偏生她这身子不争气,也太过柔弱了……”
许妩仍是笑了笑,对她道:“让阿央妹妹看笑话了。孩子没了也好,自此没了牵挂,也过得自在。”
萧央听得眼睛都有些酸,她还记得幼时的许妩,那时她就爱跟在二哥身后,很爱笑,如今竟像是看透了世事的老僧一般……萧央当着何太太的面,拉着许妩的手问她:“妩姐姐,你想和离么?”
许妩眼睛一亮,片刻后又道:“不必麻烦了,在这里,我也活得下去。”
何太太听了萧央的话正不自在呢,怎么两句话没说上突然就提到和离了?见许妩如此说,立刻就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活得下去?在这何府,谁还给你气受了不成?还想和离呢,就是不想过了,也是我让江儿写封休书给你!你有多大的脸竟还想着和离!”说完又拉着萧央道:“侄女啊,你是不知道,说出来也是有辱家门,我这儿媳心中另有所属,早就犯了七出之条,若不是怜她现在无处可去,我早就让江儿将她休了……”
口说无凭,许妩心中有别人这话,还是何文江有一回指着许妩大骂时说的,虽然何太太盯了许妩很长时间也没抓到什么把柄,但她却一直也没放弃,心想若是真有了许妩什么把柄在手,可不就妥妥地拿捏许妩一辈子了么!
何太太此时急着找证据,好向萧央证明,四处看了一圈,突然瞧见高架上第二格中果然摆着一个小匣子,立刻就指着那匣子道:“赖妈妈,将匣子撬了,给王妃瞧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