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的财迷又犯了。有的时候财迷疯这种病,是难以控制的,大多时候会失去理智。还好我不是男子,不能在朝为官,不然我肯定是和珅之类的贪官。嗯,可这和珅哪是那么好当的,一般人儿应该有那个福气贪,也没那个命享受吧。
我昏昏欲睡,可是刘彻守在身边,我又怎么敢睡呢?终于忍不住了,迷困道:“陛下不去忙政务吗?总在我这里,让人见了多不好。”
我困得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觉得刘彻压低了身子过来,温柔的低声道:“朕想陪着你,你睡吧,等你睡了朕再走。”
我若有似无的,点头嗯了一声。
我梦见卫青回来了,他眼里满含着似水的柔情,吻了我的额头,掀开我的被角,与我同床共枕,抱着我拥着我入睡,我安心的躺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
我旖旎的叫着他的名字,道:“你回来了?”
心里一丝理智尚存,暗暗道:是在做梦啊,不然远在东莱的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呢?可是他又那么的真实……睡醒了,才感叹,果然是梦,因为只有梦里他才会那个样子对我。想着,脸上又泛起红晕。
二乔见到我,自是一番涕泪横流。身边有她们陪着,我也舒心不少,起码确定我是真的解禁了,真的自由了。
第一个来看我的熟人是李延年和季儿,马上就要过年了,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可是他还是抽出空来看望我。季儿倒是因为窦太主府上放年幼的家奴回家过年,而得了几日空闲,便一起跟着来了。
我有大半年没见季儿,见他长高了,也长得帅气了,果然他们一家子都是好皮相。吩咐侍女拿了糕点给季儿,季儿便一边吃着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直到李延年不堪他的聒噪,开始抚琴,他才住了口,安静下来。季儿是知道李延年脾气的,加上他自幼由李延年带大,十分敬重也十分爱戴他这位乐痴二哥。所以他总肯花心思揣摩他二哥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不肯惹李延年不高兴。
我如今是不能跳不能唱了。只看着一身月灰长袍的李延年,弹唱着我们以前作的一些曲子给我听。李延年倒没有责怪我不爱惜身体什么的,也没有过多的嘱托我安心休养之类的话。这般平淡如水的探望,倒叫我轻松自如一些,没那么多负担。
琴师的手是最要紧的,所以每到冬日,李延年都是手炉不离身边的。今日他来,我却见他只抱了琴,身上的冬衣也单薄,只在外面披了往年的素白狐裘,那是以前窦太主赏给他的。
琴师乐姬冬日里穿的少,也是惯例,毕竟要演奏要歌舞,穿得太多,动作笨重难看,行动也不方便。所以李延年穿的少,我倒不奇怪,只疑惑李延年居然没带手炉。
想必是急着来看我,忘了带了。可有一想,便狐疑起来,他一向细致,倒不像是会落下东西的人。
这种小事儿,我不好多问,便叫人备了手炉给他,他却说不必。我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就说一会儿回去路上用,回头叫人给我送来也行。
李延年按住琴弦,淡淡道:“我如今不用手炉了。”说完又继续弹琴。
“嗯?”我疑惑的看着他。
季儿看看我,又看看他大哥,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热水,便附过身来坐在我床边儿,低声向我解释起来。
原来,李延年如今不太得窦太主的宠爱了,几乎不再召见他了,赏赐也就少了,如今只领着宫廷乐师的月奉过日子。乐师的俸禄极其微薄,若没有额外的赏赐,手炉这种烧钱的东西,是用不得了。
季儿到底年幼,开了话匣子,便怎么也关不上了。窦太主如今宠爱的是董堰,这董堰长相俊美,也颇有些手段,在长安城里也还有些名气,人称董郎。他一开始得到窦太主青睐,便一举独揽专宠,欺压排挤先前窦太主所有的面首,说是如今已入主太主府,俨然是家主的姿态,在窦太主府上管事儿了。
季儿这般说着,便也气愤的唾骂那董堰,为他二哥抱不平。相比愤懑的季儿,李延年倒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好像季儿说的是旁人的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我见李延年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误落凡间的谪仙,后来事实也证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对的——李延年素来超脱世俗,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就像不是生活在尘世中的人一样,唯一上心的算起来也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再就是看重我一些了。
季儿年幼,只觉得他二哥如今不受宠爱了,赏赐少了,日子清平了。却不知,他二哥如今怕是得到了解脱,内心也更自在些了呢。
他是那样爱干净,看着也素净的一尘不染,本来也不该与那些男宠一样,承受所谓的恩宠。那恩宠,在我看来不过是在玷污他罢了。可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里,我所认为的玷污,何尝不是难能可得的恩典呢。
我看着还在不停地说着抱怨着的季儿,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小孩子,总是只看到表面罢了,他二哥的心境,他必定感受不到。小孩子也总是觉得钱是好的,赏赐是好的,权贵是好的……一下子得不到了,就好像刚要含嘴里的糖,被人夺走了一样,抱怨是难免的。莫说是小孩子,我何尝不是这样呢?
所以,财迷成性的我,在李延年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甚至不自觉地就刻意做作起来,以便能看起来和他一样脱俗一些,生怕自己的市井之气污浊了他。
世上的事儿,本来就难说,也很矛盾。我时常感叹,李延年这样一个人也实在难得,按理说他父母都是倡伎,他自幼生活在社会最污浊的底层,可却如何会有这般高洁的性子呢?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我说怎么老远就听到这么好的琴声,原来是李乐师在这里。”说话进来的是卫少儿,跟在她身后的是大姐卫君孺和霍去病。
二乔都是有眼力的丫头,卫少儿话音未落,二人已经笑脸上前行礼迎接,近身伺候卫氏姐妹把大氅斗篷脱了,引她们坐下。
季儿一见霍去病来了,也迎了过去,给卫家姐妹行了礼,便牵着去病到我这里来吃糕点。
我如今也没法起身,只躺在床上,笑着和两位姐姐打了招呼,又叮嘱去病,一路寒冷,先喝些热水,再吃东西。
大姐卫君孺想来是因为新婚出嫁的原因,气色极好,神采飞扬的样子,人也明朗了许多,说话的声音都高昂了许多,笑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姐妹俩本想着是来得最早的,没想到却叫你的邻居抢了先。”
我们都笑了起来,我只说:“姐姐嫁人以后倒也爱说笑了,想必姐夫很是疼爱姐姐呢。”
卫君孺脸上稍稍一红润,看了我一眼,又不好意思的瞥了李延年一眼。
我自知当着李延年的面这样说,是失言了。可话已经说出去,又收不回来了,只好尴尬的咳起来。
李延年虽脱俗出尘,但是却也极其懂礼数,十分会看眼色行事,方才卫氏姐妹一来,他便起身行礼退到一边,听我说了那样的话,又见我们神色如此,便不着痕迹的找了理由带着季儿告辞走了。
季儿本来不想走,可忽的一转眼珠子,不知想了什么,就痛快地跟着走了。
他们才出门,我便看见给李延年备好的手炉没拿,于是叫大乔给送去,又叫她带话,让李延年爱惜双手,炭火不够烧,就到我家里去拿,左右这个冬天我要在这方丈岛上了,家里的炭火是用不着了的。又怕他不肯用,便又叮嘱大乔,告诉他,我病好了回去查看,要是发现他没用,以后便只做不认识他了。
小乔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大乔倒是稳重的听完,俯身称诺,拿着手炉去追赶那兄弟二人了。
卫氏姐妹早知道我和李延年这些年交情,便只做了寻常事看待。
屋里少了一个大男人,女人们说起话来也就方便许多了。有的没的都要说出来的,也不怕彼此笑话。加上长久没见,异常亲热,都说些掏心窝子的。加上两位姐姐新婚不久,顺带着新房床笫之事也说了出来,都是女人虽不觉得羞耻,到底我和二桥还是未嫁的姑娘。
我前日才历经**,感受到了夫妻的甜蜜,自是明白卫氏姐妹婚后的幸福,倒也没什么,二乔却脸红的不行。这便是做女人和做姑娘的差别了。
卫少儿适可而止道:“好了好了,大姐,咱们可别待坏了她们。”嫁了人的卫少儿也不再似以前那样多愁善感,总归是要过日子,也终归是有男人疼爱了,心里怕是该放的也都放下了。
去病到底是孩子,未通人事,听他母亲这样说,只追问道:“母亲就不怕带坏了我?”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