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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着嘴唇,抖着身体,忍住不哭出声,却还是哽咽起来
太皇太后看不见我此时的表现,却很是满意卫青的答复,轻松愉悦的道:“好了,丫头,莫要再拿自己的贞洁出来说事,凭白污浊了你和卫青的清誉。再者你是特招入宫,是否完璧,哀家并不在意。念在你还年幼说话做事还思虑不全的份儿上,哀家又实在喜欢你,对你寄予厚望,便不追究你胡言乱语,绕乱视听之罪了。行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你的心思哀家怎么会不明白呢?也不是叫你永远做个女官的,只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些时日罢了。”
卫青依旧端着胳膊合手行着礼,见太皇太后有意宽恕我,便又伏地叩首谢恩,直起身子,低眼侧头对我小声道:“静儿,快谢恩。”
我的心又一次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看着卫青,抖了抖嘴唇。身后的李延年也提醒道:“静儿,快谢恩。”
卫青忽然低声严厉的命令道:“静儿,谢恩。”
命令吗?好吧……我忍着伤悲,跪正了身子,俯身叩首,哽咽着道:“谢太皇太后恩殿。”说完我重重的将头磕在地毯上,震落了眼眶里的泪水,泪珠滴在地毯美丽的花朵上,烫的那花儿晕开的红艳更加妖怡诱人了。
卫青,卫青,你到底为什么要说假话,我不是要你实话实说吗?太皇太后不是也要你实话实说吗?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说假话呢?
李延年也就罢了,可你却还要我谢恩,你还用了命令的口气,你从来没用过那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好吧,那些都不重要,我都不计较,只是……你真的觉得对我来说那是恩典吗?青哥哥,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恩典,不过是能够嫁给你罢了。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又对刘彻道:“彻儿,这件事儿哀家这样处置可还妥当?”
“多谢皇祖母操持。”刘彻恭敬道。
太皇太后失了意兴,一脸疲态的道:“如此便好,哀家也乏了,便回去歇着了,望你宫里再别出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叫哀家一个老婆子出面给你收拾烂摊子,罪孽啊。”
刘彻扶着太皇太后起身,一脸愧疚的说道:“是,让皇祖母受累了。”
殿中众人,皆起身位列左右,跪在席前,俯首叩拜:“恭送太皇太后。”
我对卫青失望至极,对那个只比我现实年龄大了十七八岁的老女人满心愤懑,可我什么也不能做,在这样一个社会制度下,我只能顺从命令,只能匍匐着跪在地上,看着这个随意摆布我人生的老女人从我身边昂首阔步的经过,而我只不过仅仅能看一看她锦履上的花纹是何等的华美,连抬头与她对视的资格都没有。
刘彻送走太皇太后,便叫众人起身入席,继续欢饮。我自是难受的不行,可是众人却并没因为刚才的事儿扫了兴致,毕竟此事不关乎他们,再者这种事儿他们也见的多了,哪里会放在心上?
李延年退了下去,舞姬们又开始翩翩起舞。
我抹着眼泪,心中气闷,坐到卫青上席一直空着的韩嫣的位置上,侧过身去不去看他。我听见卫青频频叹气,却不得不与同僚继续把酒言欢。
正哭的起劲,忽的一个宫女过来,小声说道:“李掌案,您不能坐在韩大夫的位置上,您要到陛下身边伺候。”
嗯?我……哦,我现在是掌案了。想到这里,我猛地回头瞪了卫青一眼。卫青神色一滞,脸上的肌肉不由得一抖。
我又转过身继续抹眼泪。宫女又催促再三,我却不理。
一曲未终,武帝刘彻便示意身边的常侍拍手叫停,音乐便止住,舞女也收了动作,退了下去。刘彻看着我说道:“静儿,你的玉牒不必送去掖庭备档,便不是在册的宫人,你且放心,过些年有好的人顶替你了,朕必定放你出宫。”
我不顾脸上哭的多难看,只仰面视君,问道:“还要过几年啊?明日你就找人替我。”
话一出口,大殿顿时又安静了。
我只低头哭着,没觉出异常。
忽然,原本在太皇太后身边做长史,如今调过来代理未央宫御长的张珍,走到我跟前,厉声斥责我道:“放肆,你……”
我被那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一惊,脑子一片空白,呆坐在哪里。
武帝刘彻却不等御长张珍说完,立即愤怒的指着她高声道:“你放肆,朕的人轮不到你来训斥,不要以为你是太皇太后的人,就可以在朕的面前随意插嘴。下去。”
御长张珍惶恐的跪在地上,俯首称“诺”,看了我一眼,便低身退了下去。
我知道刘彻是有意在众人面前抬举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重视我。这份恩典是很大的,想必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了,敬我巴结我都来不及了吧。可是……要是我嫁给了卫青,不在宫中做什么女官掌案,哪里还用得着他给我的这份恩典呢?
“……我心里难受,我出去哭会儿。”我抽了抽鼻子,起身道:“青哥哥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说完我就径直走了出去。
只听身后刘彻对卫青道:“去吧,别叫她跑远了。”
大殿里又是歌舞升平,殿内的灯光把殿外照的昏黄朦胧,廊上的大绢布灯笼,被风吹的晃来晃去,让站在宫檐下的我和卫青的影子交织错落,缱绻痴缠。
我扶着廊柱迎着风哭了许久,卫青就在一边看着,还像从前一样,从不劝我,只任由我哭个痛快。哽咽的喉咙疼,许久抽泣着,对身后站着的卫青道:“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你要是和太皇太后承认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借着这个机会叫她给咱们完婚,不就好了吗?”
卫青站在我身后半米的地方,许久他低低的充满歉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静儿,我……你给我的暗示,我岂能不知道。好吧,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按照你的意思说。可是,陛下那样劝都没用,太皇太后……是铁了心叫你进宫来的……我要是……要是随着你的话说……暂且不论你身上的守宫砂,就算太皇太后不验明正身,只质问咱们是何时何地做的夫妻,那我们又该怎么说?”
卫青将自己的顾虑全都说了出来。我听了他的话,若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转身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们该怎么说呢?虽然是刘彻下了秘旨叫我们偷偷见面的,可是也没让我们做那样的事儿啊,况且又是在方丈岛上,虽然位于还在扩建修葺的上林苑前朝废宫,可到底是在宫里。
在宫里做了那样的事,不管我们有没有婚约,是不是夫妻,都只能是秽乱宫闱,到时候……卫青怕是要被冠上那样不堪的罪名和我一起被问斩了,若真是那样,到时候怕是历史都将重新改写了。
差点一句话就万劫不复,不禁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幸好……是我太任性了,冲昏了头脑,还好有卫青,还是他想的周全啊。我居然还傻傻的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完婚呢?真是天真的可怜可笑。
“静儿,你已经做了未央宫的掌案,马上就要在宫中当差做事,陛下虽看重你,可你这个性子,我总是担心。”卫青这般担忧道,见他不放心我,挂怀我,我自是开心他如此这般关爱我,心中难掩欢喜。
卫青舒了口气,微微皱眉,看着远处宫殿的灯火道:“啊,我在宫中行走也有些年头了,也知道不少宫中的生存之道,有些话要嘱托你,说多了你未必记得,也怕你听多了糊涂,你……只要明白一个道理,在宫里,回位尊者问话,要么说不知道,请求宽宥,要么就说实话。”
我一脸懵圈“啊?”了一声。说实话?你刚刚在大殿说的是实话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卫青这是在说什么?刚才明明我要说实话,你偏偏矢口否认,如今倒这般教育起来我了?好吧,我……糊涂了。只是……能再多说一点,解释得再详细一点吗?其实我不怕你说得多,你说的这么少,其实……我会听的更加糊涂。
嗯?是不是身边有人,隔墙有耳,卫青这是在说反话,在提醒我?
我立即警惕的环视四周。
卫青无视我的举动,继续意味深长的叮嘱我道:“千万不要再说谎,静儿你仔细听我说。”卫青伸手板正我的身子,深深的看着我,神情史无前例的仔细严肃:“你记着,以后再也不要像刚才在大殿上那样,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去说谎,人一旦说了一个谎,就要不断说更多的慌去遮掩,最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想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能够了?”
“啊?”我彻底糊涂了,卫青这话一定是另有深意,只是脑子一向不够使得我没理解透,对,我得细细品味一番,斟酌斟酌,一定要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