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青色的帐子里,五六岁的小女孩脸色苍白的睡在床上,小小的眉头紧皱,豆大的汗滴不停的滑落,不过一会,头发便犹如水洗。
小女孩眼皮闪了闪,又像是睡着了般恢复了平静。
像是身处火海中,浑身又热又难受,大脑里更像是有人拿着根棍子搅拌,说不出的痛苦,可三娘却顾不上这些,心里如惊涛骇浪般难于相信,若不是身体上的痛苦如此清晰,三娘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像老人们说的得了什么癔症,不然怎么会遇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三娘记得自己跑着跑着,便被,接下来脑海中便一直痛一直痛,在疼痛中,三娘看到了一个姑娘的一生,按照那个世界的说法,应该是一个现代灵魂穿越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不过很幸运的是,那个穿越而来的灵魂过于虚弱,没有抢过自己这个古代的土著小姑娘,而自己不但保住了灵魂,还吸收了穿越者的灵魂。
看到的那个世界,人们坐着所谓的飞机满天飞,住在高高的空中(楼房),没有天圆地方,人们生活在一个球上(地球),最主要的是那里人们绝对不会挨饿。
一切的一切,三娘兴奋不已,哪怕自己的身体不但营养不良,瘦的像小黄花菜,头上还有磕到的外伤,可三娘知道,有了穿越者记忆的自己就仿佛是坐拥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只要消化了得到的记忆,那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受用无穷,看,连成语都会用了呢!
现在的三娘有了如此奇遇却以六岁的年龄还能如此谈定,盖因三娘以六岁的年龄却经历了人性的黑暗面,农家的孩子,四五岁的年龄已经帮着大人挖野菜拾柴火了,三娘四岁的时候就会帮家里喂鸡、打猪草、挖野菜、照看弟弟了,一直到六岁。
前段时间,二哥吵着要进学堂,说是以后要考秀才,爹爹和娘被秀才爹娘的名头闪花了眼,便商量着卖了姐姐和自己。
姐姐被一两银子卖给了镇子上的一个人牙子。
轮到三娘时,三娘还下了好一番决心,听说大户人家的丫鬟是会给月钱的,自己被卖了后一定好好干活,多攒点工钱给自己赎身,然后嫁一个富户,他们村上富户苏家婶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后来年龄到了放出来的,听说主家还出了嫁妆呢!
事有凑巧,村上来了一个京里的人牙子,看到三娘后说愿意出五两银子,三娘的爹娘高兴疯了,五两银子够二小子两年的束脩加笔墨了,虽人牙子说买的女孩会被卖到什么地方不好说,可三娘的爹娘那里管的了那么多,只要银子给的够多就好。
三娘虽然只有六岁,可有些事还是懂得,比如村子里有卖女儿的人家,那是宁愿少要点银子卖给镇上的富户也不愿意以高价将女儿卖给某些人牙子的,就像这次买自己的这个人牙子。
三娘便懂了,跟着这些人牙子去的绝对不会是好地方,虽然跟着人牙子回京的半个月好吃好喝,还不让干活,可三娘过的一直胆战心惊,直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投宿的客栈突然着了火,三娘想也没想的便趁乱跑了。
天很黑,心里很怕,可三娘不敢停,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一片树林里。
黑黑的夜里,树木的枝桠一根根的像张牙舞爪的鬼怪,格外的狰狞,静悄悄的林子里却出现了女子的哭声,随着风声呜呜咽咽的,三娘吓得一个转身,便看见一个白衣服又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三娘吓得都不敢确认鬼怪是不是飘的,转身就跑。
三娘的落跑似乎惊动了鬼怪,那鬼怪便一直追着三娘,到底三娘还小,遇到鬼怪之前就累的跑不动了,这会,不过几息之间,鬼怪便已经到了三娘身后。
紧接着,有什么敲到了头上,三娘便不省人事了。
回忆到此结束,虽然想起来胆颤心惊,但三娘知道自己遇上的不是鬼怪了,浑身难受头又痛的要死,可看看自己待的房间,身下的床褥和身体的感觉,心也是放下了一半,只是不知昨晚打晕自己,又将自己带到这里的人意欲何图?
慢慢思量着,想着自己头上的伤,三娘瞬间有了主意。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三娘瞬间闭上了眼睛装睡。
“吱呀”一声,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少妇手里抬着熬好的中药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睡着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头。
“嗯哼”一声,床上的女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眼睛里一片茫然。
“醒了?”少妇漫不经心的问道。
床上的女孩听到了声音,眼睛里有了焦距,微微转头看着床边的少妇,似是不解,可突然的,女孩双手抱头,满脸的痛苦:“啊,好痛,头好痛。”
“怎么了!”少妇有点惊愕。
“头痛”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三娘的眼泪便留了下来,再一想自己狠心的父母,三娘的眼泪留的更凶了。
“怎么了?哪里痛?”想着女孩还有用,少妇捧着女孩的头仔细端详
“这里,这里,一想就疼”三娘泪眼汪汪的道。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是不是我娘?然后头就很痛,一想就痛。”
看着小女孩哭花的脸,眼睛里一片天真茫然,又带着无措,可怜兮兮的样子,少妇试探道:“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三娘皱着眉摇了摇头,道:“痛”
“不想了,不想了,没什么要紧的。”少妇将三娘揽在怀里道
“不想,就不通了。”三娘乖巧的道。
“婉儿啊,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看了看女孩头上的伤,少妇摸着眼泪说道。
“你是我娘,我记得自己是有娘的。”三娘虽然面色苍白,但开心的说道。
“婉儿,除了娘,你还记得什么,记不记得你阿玛?”女人小心的问道
“娘,我记得自己是有娘的,暖暖的,我不知道阿玛。”
看着床上女孩依赖的看着自己,少妇缓缓的道“婉儿乖,婉儿生病了,都不记得阿玛了,等婉儿吃了药,慢慢的,婉儿就想起你阿玛了,也能想起你哥哥了。”看着三娘期待的眼神,少妇心情很好的给三娘喂着汤药。
“好,婉儿会想起阿玛的,也会想起哥哥的。娘,阿玛和哥哥会来看我吗?我都不知道阿玛和哥哥是怎么样的。”
“婉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尽是跟着庄子上野丫头们学,她们是汉人,把母亲叫做娘,你怎么也跟着她们学了,这次可一定要改了,我们旗人啊,都是叫额娘的,可不能学着汉人叫娘。”
“额娘”三娘乖乖的改了口,乖巧的看着妇人。
“这就对了,婉儿乖,把汤药喝完,等喝完了,病好了,婉儿头就不痛了。”
“好苦!”一口喝完碗里黑褐色的汤药,三娘皱着眉头吐了吐舌头。
“你呀!”妇人拿起手绢轻轻的擦拭三娘嘴边的药渍,见此,三娘乖巧的仰起头,好方便妇人的动作。
“罢了,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来,娘再陪你说说话。”
话还未说完,三娘便已经闭眼睡了,看着三娘呼吸轻缓起来。
“婉儿,婉儿。”见三娘没有应,妇人小心的拉开三娘的衣服,皮肤上出现了一点点的疹子,妇人认得,是天花,她小时候就得过,摸了摸三娘的额头,果然,还在发烧,妇人松了一口气。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套里衣,为三娘换上,拿着换下的脏衣服,妇人才端着药碗离开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三娘睁眼看了一眼,复才睡着。
“大管事,在吗?”院门紧关,二夫人隔着一层门喊道。
“在的,二夫人,您请吩咐”
“大格格得了天花的事情可有报到府上?府上来人了没?”
“回二夫人,大格格出天花的事,奴才昨天就报到了府上,府上老爷还没有回来,夫人送来一批药材,另吩咐奴才们给大格格请医问药,说要是缺什么了只管来府里要。”
“夫人还是如此贤惠,替大格格和我谢过夫人,你这次请的大夫不错,格格刚刚清醒后喝了汤药,这会又睡下了,我看了,痘又大了些,我虽然被打发到了庄子上,钱还是有的,你多买点好药,等格格好了,我必然有重谢。”
“二夫人放心,格格是奴才的主子,亏待谁也不敢亏待主子不是,这次的药夫人用着觉得好,奴才立马让这个大夫给格格再开,格格吉人天相,用不了多久必定痊愈。”
“大管事,你的恩情我会记着的,必有重报。”
“奴才谢二夫人,奴才这就去为格格抓药,奴才告退。”
看着这个院子,满目的荒凉,以前小阿哥出生的时候,奶娘两个,丫头婆子使唤不过来,就是自己未生育的时候,伺候的人也是好几个,被打发到庄子上后连一个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没有,生个女儿,还要自己亲自拉扯。
要是当初早点查到怀孕的事情,最多是关个禁闭,凭着自己的本事,复宠又有何难,可恨,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六年多了,来到这庄子上已经有六年多了,就连生下通婉这个府上唯一的女儿,老爷也只是送过来一个名字,没有说接回去的话,定是那个贱人趁着我不在在给老爷吹枕头风呢!
本来想着等一两年后,老爷消消气后再筹谋,却没有想到,老爷竟然外放了,这一等,就是六年,我的阿哥都十一岁了,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我这个额娘。
林佳氏,你真以为夫人贤惠的是个佛爷吗?以为撇下夫人跟着老爷去任上是好差事吗?回来后,有你哭的,想要将我困在庄子上,怎么可能,我一定会回去的,我们到时候再慢慢算,林佳氏。
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虽说这六年来自己花大把的银子保养,可惜岁月不饶人,六年了,皮肤都没有以前嫩了。都快三十岁了,我的小阿哥再过两三年都可以娶亲了,好在,老爷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