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说事并不是时候,外面又有客人,程木秀于是只大略的说了一下。
她本也没想到这个的,只是刚才听了夏紫苏的话,这才心里一动,就抓紧时间提一下,可少走弯路呢。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夏紫苏很快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想把你爹的地弄回来。”夏紫苏说。
程木秀迟疑了一下,说:“我有点印象,我爹手里有官衙盖过印的契文,如果当初我爹买地时在官衙里备过案,那官衙里的留存的记录里或许有我爹的名字。我问过是不是可以查阅,可是官衙说除非办案,而且,也不可以说随意什么人都可以调阅。”
夏紫苏点头。“官衙里的官文,自然不可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看。”
程木秀说:“我只是查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又不是要看别的。我手里什么凭据都没有,就连这个也不能确定,告官的话就没什么把握了。”
程木秀皱起眉头,这事情她烦恼了挺久,可是拿不定主意。
夏紫苏怜惜的举手触了触她皱起的眉尖,说:“那我凭关系去试一试。”
程木秀说:“也不用拿到那记录,只要确定是不是有我爹的名字就行。”
“不过,”虽然不认为这事有多难,夏紫苏还是提醒说,“要是官衙里留底的文书上并没有你爹的名字,那你打算怎么办?”
迟疑了一下,程木秀咬唇说:“我希望……不是这个结果。”又苦笑一下,说,“如果真是这样,虽然很不甘心,可大概也没办法了。”
她说的是实情,如果官衙里有留底,留底没有自己爹亲的名字,又或者官衙里没有留底,也就是说,程元留下来的是不记名的民间白契,而契约在吴氏手里,那她,大概真是是没希望得到什么了。
这样的话,即使不甘心,也真的无可奈何。
夏紫苏安慰说:“其实那几亩地也算不上什么,你这么能干,以后想有更多的地,我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程木秀闷闷的说:“我想要个结果,如果是我的,我自然是要拿回来,无关数目大小。”
“好的,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了。”夏紫苏说。
“这事好办吗?”程木秀担心的问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夏紫苏笑道:“官衙里的人大多都很圆滑,这种事说容易不容易,但说难倒也不至于,就看怎么做。”
程木秀没想问他怎么做,她只希望能有个结果就行,否则这事压在心底不好受。
程木秀又说:“如果留底真的写有我爹的名字,那我便去告官,告吴氏侵吞田产。我要拿回我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我帮你。”夏紫苏温柔应允道。
“我……”程木秀微微垂下头,过了一会,才抬眼看他,眼底波光粼粼,道,“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今生能得上天如此眷顾,遇到了你。”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夏紫苏如是说。“无论做什么,我并不觉得勉强,而是为的是我们自己。”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他所以尽自己所能为程木秀做些事,是因为,他把程木秀的亦视为是自己的。他们是一起的。
程木秀听到这番话,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程木峰成亲之后,他们的家里正式接纳了魏翠玉为家里的一个成员。
这时候离冬稻收割还有段时间,地里的活也不多,收割之前主要就是看有没有虫害,以及注意田间施肥。不过,由于有黄鳝解决了虫害的问题,同时又给田里提供的养料,程木秀他们的稻田一如既往的生长茁壮。
距离收割的时间渐渐近了,稻田里的水渐渐需要排干,排水的同时,剩余的黄鳝已经长到足够大的就被捕捉售卖,一部分就被引到稻田中间的水塘里继续慢慢生长。
程木峰每天就视情况做这些事情。
魏翠玉自然也就每天都跟着在边上帮忙,成亲好一阵子两人都双进双出。程木勤和程木芸放学回来,她在田头上看见,有时会过去接他们,帮提着书包跟着一起回家。
有魏翠玉帮着在厨房里做饭做菜,程木勤和程木芸放学就在屋里专心做课业和玩耍。
程木秀向来善待人。程木勤和程木芸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对于家里多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但发现自此有更多的玩耍时间后,也慢慢接受了。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才慢慢消除了拘谨。
然后在刘二婶的催促下,程木秀也开始用心准备自己的嫁妆。婚期定在六月,是在夏收之前,若是往后,时间便又要拖得久了。
程木秀不大擅长针线上的事,家里有了魏翠玉后,倒是克服了一些难题。家里人平时的缝缝补补有人做了。缝嫁衣什么的,自然也还是魏翠玉帮忙。
收割冬稻,忙过了收获的这段时间,终于到了农闲下来的时候,又快到过年了,夏紫苏给程木秀带来了消息。
官衙里文书可查到的记录只有八亩地,八亩地都是程智海的名字。程元去世后,现在程智福种的地有将近二十来亩,除了在官衙有记录的八亩地,其他的显然都只是白契。
白契是为了节省税银,没有在官衙加盖印章,只是通过交易双方签字画押认可的契约。手里只要有契约就拥有田地。
程木秀听说自己爹办的是在官府留有存档的官契,便松了口气。不管是不是全部,至少这一部分是可以通过官衙途径要回来的,只要提出证据就行。
而吴氏就算拿得出地契,但显然地契上面也是已经具名的,程智海的名下的财产,自然是归他的孩子所有,也就是程木秀他们姐弟四人。
这事情程木秀是单独跟夏紫苏说的,所以夏紫苏过来说起这个时也没在其他人面前,只是在程木秀面前说。
夏紫苏问程木秀:“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程木秀想了一下,说:“我爹留给我们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夏紫苏赞同。“理应如此。”
“但吴氏肯定不会甘心交出来,所以,”程木秀顿了一下,“大概要走诉状这一条路。”
“可要找人帮你写诉状?”夏紫苏问。
“我没写过诉状。”程木秀坦承道。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夏紫苏看着她说。
“什么办法?”程木秀说,“只要能把地拿回来,不管什么办法都行。”
夏紫苏说:“虽然可以打官司,可打官司得要去衙门升堂,这对于你这样一个女子来说,抛头露面并不大妥。要是让你的弟弟去,木峰,我猜想你也不大放心。”
程木秀疑虑。“不打官司的话,吴氏不可能把地交出来。她手里握着田契,不拿出来别人也看不到,怎么证明田契上是另一个名字。”
夏紫苏微微一笑,颇有些阴谋的味道,说:“那就让她不得不交出来”
程木秀追问:“那你倒说看看,是什么办法。”
夏紫苏没急着回答,说:“不过就是你得耐心等一会。每隔几年,官衙要对田产做一次稽核,多数情况下就是走个过场,但也有时候会做得很详细。”
程木秀还是没听明白,不过还是耐心的听他讲下去。
“详细是什么情况呢,就是根据拿出来的田契,对赋税进行重新确定。”夏紫苏说完,看着程木秀表情意味深长。
程木秀隐约明白过来,但是……
“稽核什么时候才进行?每隔几年,那到底是指几年?”程木秀皱起眉头道。
她可不想再等下去了,以前不知道也罢,现在已经知道即使田契是具有名字的官契,但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吴氏霸占了几年,一想起这个还是有点窝火。
“今天的田赋就要开始交了,其实,也不会等太久。而且,这比起去打官司来说还快。写状子,递诉状,还要等着案子接了后才开始审理,经过的程序还更长,时间也更久。而田产稽核这事,却是可以晚做,但也可以早做的。”
“你是说,今年就会开始做稽核的事。”程木秀问道。
接下来再一想,或许夏紫苏在查记录时,从官衙里的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他才知道今年又开始稽核田产了。相比较打官司来说,这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
程木秀提问时,心里已经接受了夏紫苏的这个建议。
“这样的话,那当然太好了。”程木秀舒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疑虑的说,“官衙稽核田契,但是,会不会关心到底具的哪个的名字这种事。”
毕竟只要税赋不少,核到谁的头上交,不是一回事?
夏紫苏没有反驳,只是好笑的看她:“你不相信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