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蓁离开南华的消息便已传遍了他们几个人的耳中。
江初佑似乎有些感叹,先是悲伤地怀念起苏蓁在时的那段日子,随后又像有些破涕为笑地道:“苏蓁回了新月,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她总算回了自己的家了。”
他这般想,心情便不似初闻消息时那般惋惜了,反而转向为苏蓁开心。
妙音许是听倦了,又许是本就不想听,她喝道:“江初佑,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将你赶出去。”
这携着不耐的一句话果真让初佑闭上了嘴。
那芳菲听闻后只呼了口气,好似紧绷的弦猛然间松了几分。
倒是为沅听后,并未有什么反应,仿佛早就知晓一般。
这堂课,几个人都上的宛如食不知味一般,好似一泓死水一般,再惊不出半分喜悲。
下了学后,妙音匆匆之间便被为沅拉走了,妙音却没有一丝惊讶,她知道为沅这是为何。
只是为了已经回到新月的苏蓁罢了。
“为沅哥哥,你这般着急是为何?”妙音还是装作不知情。
为沅听后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妙音道:“妙音,是不是你将苏蓁送回新月的?”
“为沅哥哥,我现在才九岁,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权利啊?再说父君又怎会允许我擅做主张?”妙音委屈道。
“妙音,你平常也没少自己拿主意啊!”为沅顿了顿,还是道了出来。
妙音的一张脸霎时间沉了下来,“为沅哥哥,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过是问问而已。”为沅看到妙音的神情后,便转回了身。
“苏蓁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又有什么不好?”妙音扬起了脸道。
“你怎么知道她回了新月就会开心呢?”
“她是新月的公主,再说了那可是她的家啊!那里有她的亲人,她怎么会不开心呢?”妙音的声音愈发高了起来。
“她不像你,所有的人都宠着你;她不像你,能活得这般恣意。”为沅垂下了眸,可声调却愈发坚定。
妙音没再说话,好似愣在了一旁,直至过了许久,妙音才淡淡道:“我并不恣意,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宠我。”脸上的落寞之情清晰可见。
“妙音,你……”
还未待到为沅的话说完,妙音又开口道:“为沅哥哥,若我说苏蓁离开与我并无干系,你会信吗?”妙音再次扬起了脸,满面希冀。
“我信你。”为沅的话音刚落,他便看见妙音的眸中的微光在轻盈地闪动。
许是自己多疑了吧,他知道,妙音虽然比旁人任性了几分,但还是单纯如往日的。
他不由得莞尔道:“妙音,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又过了几日,南湘王府传来消息说是南湘王妃病重,为沅兄妹二人只得速速出了宫,回了这王府去侍奉母妃。
几日又过了去,江大臣说自己年岁已临知天命之年,且是愈发地想念儿子了。江初佑虽不想离开妙音,却又不忍心拂了他老爹的面子,也只好回家了。
转眼间,本来热闹的学堂就只剩下了妙音与叶北轩两个人了。
叶北轩依旧是不理会妙音,可妙音却不以为然。闲来无事时便惹上一惹他,看看他怒意渐升却不敢多言的样子也实乃妙音寂寞人生的一大乐趣。
那时的妙音总会想:时间还那样长,而且他只有她一个人相陪,总有一天,他会笑着与自己道上几句的吧。
就几句而已,她便会高兴许久,就算不说话,笑着看看她,她也是极愿意的。
多卑微的愿望啊!
可就是这般卑微的愿望,叶北轩也没替她实现。
直至叶北轩离开的那天,他俩还像是两个陌路人。
不对,两个陌路人碰到一起,也是有可能会点头微笑的吧。
妙音与叶北轩同处了近三年,竟连陌路人也不如。
直到有一天,南华君将他唤进南华宫。妙音不知为何,吵着闹着非要一同。南华君只好允了。
妙音坐在南华君一旁,睥睨着一步一步向前走来的叶北轩,她又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一天,她便是在这里遇见叶北轩的。
三年的光景倏忽而过,他们之间竟然还同初见一般,生疏。
妙音不禁有些灰了心,索性也不再看叶北轩,只垂着眸,伤着心。
南华君的客套之言妙音都没听得太清,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可知道妙音还是恍恍惚惚之间听闻到什么“离开南华回到东宛”的字眼,她知道自己定是听错了,所以便未让那些话从右耳中出。
是的,她需要好好验证一番,她竖起了耳朵,好让自己听的更清些。
可飘进她耳中的依旧是那些令人崩溃的字眼。
妙音的脑子顿时间一片空白,事实上,她从未想过叶北轩会有回到东宛的那一天,更多时候,她都默默地认为叶北轩他就是属于南华国的。
妙音本想速速站起来质问一番,可她终究没有。许是因为碍于自己的公主身份,又许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质问。
是啊,细细想来,叶北轩本就是属于东宛的。倘东宛是池清水,那他便是嬉游其中的一尾鱼苗;倘东宛是片蓝天,那他便是飞翔在内的一只雏鹰。
原来是南华,原来是父君,原来是她自己,囿了他本该美好的童年。
原来这么多年的生疏与不理会,是这般理所应当的。
妙音没再多说一句,她好似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安静与失落。
她也搞不清楚这三年来的纠缠与折磨究竟是他们两个人的相互较量还是上天早已写好的剧情。
妙音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洛华宫。一路上,她不小心地望见了荼蘼,一如三年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开着,仿佛还开得更盛些。
荼靡开了,又是暮春了。妙音却觉得有些冷,那冷意似乎直入骨髓。
妙音连抱起双臂,步子却迈得更快了。
花田在一旁轻轻道:“公主,好像起风了,我们快回去吧。”
“罢了,不回洛华宫了,花田,陪我去趟舒华阁吧。”妙音浅浅道,一张脸上望不出什么喜悲。
“公主,这……”花田有些支吾道。
妙音直接忽略掉花田的为难,一双眸子无神地望着云卷云又舒的蔚蓝天空,喃喃道:“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只是这南华的天许久都未这般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