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样的疑问,苏蓁开始走向长亦的大殿。苏蓁本想离陆长歌远些,可陆长歌却不漏痕迹地将自己拽了过来,小声道:“王妃,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蓁有些厌烦陆长歌这样伪善的笑容,那笑容竟有些刺眼,苏蓁很干脆别过头去,含着不甘与无奈便挽上陆长歌的手。
陆长歌也满意地回过了头,继续向前走去。
苏蓁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他们二人这幅装来的画面在众人眼中竟是他们无比恩爱的证据。
王爷悄悄地对这新王妃说着体己话,惹得新王妃娇羞连连,二人亲昵,宛若再无旁人一般。这便人众人眼中的王爷与王妃。
本来正在前走着好好的母妃,不知为何也恰好在那时回了头,对着苏蓁眨了眨眼,便又笑着扭回了头。苏蓁知道她定是误会了,这样的结果本就是苏蓁想要的,可苏蓁却高兴不起来。
一瞬间,苏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叶北轩的脸,他的情绪更加失落了,她总是会悄然生出种隐约是背叛的感觉,明知是演戏,可还是不由自主。
苏蓁又试着将自己的手撤回几分,可陆长歌好似拽的更紧了。苏蓁又不想旁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也只得作罢了。
苏蓁便这样挽着陆长歌的手一路进了殿,苏蓁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仔细,唯恐丢了新月的面子。她不敢抬头,脚上的那双鞋子从未被她这样端详过。之后便是随着众人一同请安了。
直至那长亦的皇帝威严地说罢“平身”后,她依旧是望着自己的鞋子出神。
又是那威严的声音传了来——“三王妃,你不必拘谨。”苏蓁猛然间才想起自己就是那三王妃,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平视着众人。
“这倒是段极好的姻缘,长歌,还不快谢谢你的母后。”皇帝说罢后还笑了两声,苏蓁听得出来,皇上对她这个儿媳还是较为满意的。
陆长歌躬身道:“儿臣多谢母后的撮合。”
苏蓁这才想起在新月与自己相交甚好的玉贵人曾经说道这宸妃好似与长亦的万颜皇后是姐妹,大概是表姐妹。
对了,想起这长亦的皇后,苏蓁的脑海中不禁冒出了“异于常人“这四个字。这也是因为玉贵人的博学多识,以前她曾向自己讲了有关这万颜皇后的伟大事迹。
原来万颜皇后并不姓万,也不名颜,这万颜是皇上赐她的封号,皇上只是想她能历万年时光依旧葆此这倾国倾城的容颜,故作万颜。她与皇上本是青梅竹马,十几岁时便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陆逸清。数年来,她仍是盛宠不衰,为皇室诞下了四个孩子,皆是皇子,惹得后宫的众位皇妃皆是艳羡不已。
苏蓁能隐约感觉到这万颜皇后并不喜陆长歌,否则也不会与她的表妹密谋着一同订下这桩亲事。
“长歌,不必谢本宫,这是你们二人有缘分。”万颜皇后笑着应道。
苏蓁很是好奇这万颜皇宫究竟有着怎样的花容月貌,便悄悄地抬了眼,小心地瞅了一眼她,虽二人相距较远,可苏蓁还是从华服中,从金冠银饰下,隐隐约约中看到了那张世人称赞的脸,真是不负这万颜二字。
皇上又问了苏蓁与陆长歌些许琐事后,便道:“你们二人一路奔波,现在怕是累了吧,唐妃,你且先带他们二人去你的景棠宫先休息休息,晚些时候,再来参加晚宴吧。”
苏蓁这才知道原来陆长歌的母妃便是唐妃,唐妃笑着应下。
苏蓁与陆长歌又躬身谢恩,这才跟着唐妃出了殿。
皇上见众人已退下,便想一旁的皇后道:“万颜,这新月的公主如何?”
“陛下不是自有定论吗?“万颜淡淡道。
“万颜,你果真与当年一样。”那陆逸清非但没生一丝怒气,反而笑着说道。
”陛下,臣妾也累了,恐要先回素阳宫了,还望陛下谅解。“万颜缓缓离开凤位,又缓缓行礼。
陆逸清顿时扶起了万颜,颇有些不高兴地道:“万颜,怎得突然便这般客气起来,你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去接你。”
万颜笑了笑,便唤来了自己的婢女也出了殿。
不知为何,陆逸清总是感觉今天的万颜有些不太一样,可还未细想,便笑着道怎么自己也同后宫的嫔妃一样,变得敏感起来了。
那唐妃带着他们二人回了景棠宫,陆长歌初至便说自己乏了唐妃也不再扰他,只是留下了苏蓁,说是有些话是要嘱咐嘱咐的。
苏蓁也十分疲倦,但听见这话,毕竟也不好推辞,只得陪着唐妃做了下来。
唐妃还是一如刚才的平易近人,笑着道:“苏蓁,这长歌的脾气不是很好,日后你可要多多宽容一些。”
苏蓁心里虽是不愿意,却又不得不说:“母妃,我会的。”
唐妃很是满意苏蓁的回答,点着头接着道:“这也不怨长歌,你也许已经知道了吧,本宫并不是长歌的生母,他的生母本是个婢女,又太早过世了,小时候他就没少受他兄弟姐妹的气。”唐妃说着说着眸中已有泪光泛起。
苏蓁虽觉得陆长歌的身世未免可怜了一些,但他总归是遇见了待他甚好的唐妃,这可算是他不幸中的万幸。苏蓁连忙安慰起唐妃,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面前的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母妃,长歌能有你照料,是他的福气。”苏蓁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唐妃的泪这才止住,立即破涕为笑,“本宫可是将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抚养的。“
苏蓁总觉得她这句话中隐着淡淡的骄傲,也是,陆长歌本就是个优秀的孩子,这点苏蓁还是愿意承认的。唐妃又怎会不因他而骄傲?
“苏蓁,长歌能有你这个王妃,也是他的福气。有些事情,你也许不知道,长歌他因为那个秦扶柳可伤透了心,本宫知道你一定会好好待他的。”苏蓁能够感到唐妃的声音愈发小了。
苏蓁好不容易在旁人嘴中听到了秦扶柳的身影,自然有些欣喜,她的好奇之心愈发盛了起来,便干脆问道:“母妃,这秦扶柳是何人?”
对面的唐妃起初是不想回答的,面上已有为难之色生起,可唐妃的嘴还是轻轻地动了起来,看来唐妃是想说的。苏蓁一想到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一双眸子更是睁的大大的,不敢稍微地眨那么一下,生怕她自己会错过唐妃的每一个表情。苏蓁的耳朵也配合着立了起来,就等唐妃的话流淌进来,好浸润自己的心。
唐妃终究没说出口,只因原本应该熟睡的陆长歌突然之间便站在苏蓁的身后,毫不知情地问道:“母妃,你们二人在聊些什么?”
唐妃的脸色也随着他的出现变得略微难看起来,刚才还微动的嘴唇,此刻却闭的紧紧的。苏蓁有些懊恼,又有些愤恨,暗自想到这陆长歌定是故意。好,你陆长歌越是不想我知道,那我还非要搞清楚!
唐妃笑着道:“长歌,你怎么醒了,我们只是聊些琐事罢了,你快去休息吧。”
“母妃,苏蓁也有些累了。要不待苏蓁休息好了,您再和她聊吧。”
”是啊,本宫竟忘了这事,苏蓁,你快去休息吧。你看,长歌多心疼你!“唐妃的笑意更深了,似是对他们二人的恩爱举动很是欣慰。
苏蓁早就想休息了,心想这陆长歌终于做了件好事。又听见唐妃道:“长歌,你便带苏蓁去休息吧。”
苏蓁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陆长歌,索性这景棠宫并没有多少宫人,苏蓁也不必挽住他的胳膊强颜欢笑,只是在他的身后晃晃悠悠地走着,一路上光顾思考着秦扶柳的事情了。
“你对秦扶柳很是好奇?”
突然前面的陆长歌开了口,苏蓁看不见此时的他正噙着什么样的表情,也猜不到,所以苏蓁也不好说不是,更不好说是。
许是见苏蓁久未开口,陆长歌又问道:“那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苏蓁只觉得这句话携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便闯进了自己的耳中,苏蓁实在不懂这陆长歌到底怀的是怎样的心思,索性诚实道:“我不知道。”
陆长歌没有继续问,苏蓁也不甚在意,只是满怀心事地跟着他。只是端详着自己的鞋子走过每一步,仿佛初进大殿那时一般。
果然走路时不好好看路就是个坏习惯,苏蓁走着走着突然定住了,面前好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不,确切来说好像是她自己不留神撞到了什么东西。
还好不痛,那自己撞得便不会是柱子,不会是门,不会是窗子,那只可能是……
陆!长!歌!
苏蓁猛然惊醒,急忙抬头,陆长歌已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垂着手立在自己面前,所以她刚才是撞到他的胸膛了吗?
天啊!她刚才做了些什么!苏蓁的脑子一片空白,为了掩盖她的不自然,苏蓁只能苍白地问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到了,进去吧。“陆长歌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指着面前的木门,淡淡道。
“嗯。”苏蓁也不好再问下去,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又急忙关上了木门。
景棠宫本就安静,那木门的吱呀之声久久回荡在宫中,更久久回荡在陆长歌的双耳中。不知为何,门外的陆长歌心中突然有了失落之感。
苏蓁再不管那什么秦扶柳,这一觉果真睡得香甜。
只是苏蓁朦朦胧胧间便听见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本不想醒,奈何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苏蓁只好着上了外衣,推门出去看上一看。
苏蓁还正纳闷为何不见唐妃的踪影,那声音又传了来,好像是从正殿传来的。苏蓁听出了是个女子的声音。
一进正殿,苏蓁便见到了那个女子,骂骂咧咧地不知说些什么,一旁几个婢女好似都在劝阻。那几个婢女都见到苏蓁进来了,齐齐地行礼道:“王妃好。”
谁料那女子听到这话后,便停了声,向着苏蓁的方向望去,目光犀利的很。
苏蓁自然感知到了那女子的敌意,仍是镇定问道那些婢女这女子是谁。谁知那些婢女都齐刷刷地闭了嘴,垂着眸,不肯应答。
苏蓁顿时有些无语,果然这陆长歌身边的人皆是这样,嘴紧的很。
那女子却向苏蓁一步步走来,一面走着,一面道:“你便是他未过门的新王妃?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叫秦扶鸯,这名字可曾耳熟?”
“秦扶鸯,那秦扶柳是你的?”苏蓁自然耳熟,难不成这女子是那众人皆闭口不言的秦扶柳的姐妹?苏蓁竟然有些激动,自己离答案好似又近了几分。
“我是她的妹妹,看来陆长歌曾与你说过我的姐姐,他说了什么?”秦扶鸯不知为何,开始有些激动,苏蓁真是有些搞不懂。
“他不曾说过,是我听王府的一个婢女无意间提起,这才知道的。”
面前的秦扶鸯笑了笑,可苏蓁分明觉得她的嘴角冽起的是那苦笑的弧度,“是啊,他又怎么会提起我姐,他就是想将她从他的生命中划去,我早就知道了,很早就知道了,可是我……”秦扶鸯突然沉默了,一双眸子又望向了苏蓁,依旧那般阴狠,那般犀利,漾出了满满的恨意。
苏蓁忽然有些怕,秦扶鸯与她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她却挪不开步子,一步也不行。忽然她指着苏蓁道:“是你,就是因为你,他忘了我姐,他不要她了,不要她了……”她还在喃喃自语着,苏蓁实在是听不清她后面的话了。
苏蓁还没听出个什么味道来,倒是先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原来秦扶鸯已有些醉了,怪不得她一直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苏蓁也不想与一个醉鬼争辩些什么。
苏蓁刚想示意婢女去唤来唐妃与陆长歌,一席话还未说出,她便感觉自己的脖子猛然一紧,眸子中满是秦扶鸯狰狞的脸。原来仅是一瞬间,她便覆上了苏蓁的脖子,双手用力地掐了起来。
苏蓁只觉得自己一阵晕眩,呼吸渐渐紧促了起来,脑子本是一片空白,却又逐渐黑暗。就好像太阳刚下了山,月亮紧接着升了上来。
黑暗慢慢吞噬了苏蓁,苏蓁的双手不住地挣扎着,却不起分毫作用。
苏蓁霎时间便想起来了”死亡“二字,同时叶北轩那张坚定的脸也被苏蓁猛然忆起。
世人皆说:“死之前想起的那个人,定是自己最思念的那个人。”
苏蓁那被压抑了许久的思念终于借此释放,泪水如露珠般坠落。苏蓁总是有些遗憾,死之前不能谋上叶北轩的一面,哪怕朦胧的一面,她也可以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