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携满担忧与无助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岳晋的声音,岳晋一直以来都晓得苏乾是最疼爱苏蓁的,哪怕他丝毫都没表露出来。
“皇上,公主会没事的。”
”朕将苏蓁嫁过去,可不是让她来报复朕的。“苏乾的声音听来觉得有些沙哑。
“那您为何还是……”这点岳晋是真的有些想不清楚的。
“苏蓁爱他,是真的爱他。朕不想因为朕的原因,害得她不幸福。”
岳晋点了点头,他有些懊恼,懊恼这样简单的原因自己为何没能想到。
只是因为苏乾不仅仅是苏蓁的父亲,更是新月的一国之主。在岳晋的记忆中,苏乾可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妥协的人。
看来,苏乾是真的将苏蓁这个女儿放在了心里,宠着,疼着。
只是唯有苏蓁不自知罢了。
“那皇上可要怎么应对那仇家?”
“倘若是向朕,向新月复仇便也罢了,可唯独是苏蓁,那万万不可。”苏乾的眸子里盛满了愤怒与狠戾。
“那皇上要怎么做?”
“朕要去东宛一趟,与那人好好见一次面。若真是她做的,朕一定会为苏蓁讨回个说法。”
“皇上,您莫要冲动,您可要思虑好了,您比一定要自己去的。”岳晋听到苏乾这么说不免有些惊讶。
”朕已经思虑好了,也许她就是想逼朕露面。罢了,二十年了,这是朕欠她的。朕想将这一切都结束了,苏蓁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可是新月也少不了陛下啊!”
“朕自有安排。”苏乾的一双手慢慢地抚娑着眼前的奏折。
“若是皇上执意如此,那草民就不便再说些什么了。”
”岳晋,先不说这些了,你在东宛过的可好?“苏乾不忘问些岳晋日常的生活。
岳晋的嘴角轻轻地扬起,“回皇上,草民过的很好,总比从前新月的日子要轻松多了。”
苏乾就看着岳晋在自己的面前浅笑着,他的眸子里都漾着在新月时,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他也就笑了,道:“那新月还真是比不过了。”
“草民在东宛的时候,虽然做的事是给人端茶送水的,但生活也是惬意的很。新月也许真的是比不上。”岳晋说罢后就将眸子锁向了上方的苏乾。
苏乾没有生气,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上一分,依旧是笑意盈盈的。
岳晋扬起了那张丑陋带着疤痕的脸,许久也没得到苏乾半句的回复。
就在岳晋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便传了来。
“你欢喜就好。”
岳晋明显被吓了一跳,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听到了这句话的他,像是在迷林中突然找到了方向的行人。
明明上一秒他都要放弃了。
如饮甘霖。
”皇上,您这样说可是在抬举草民啊,草民可是受不起。“岳晋还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苏乾不由自主地拂了拂额,“昀之,你去了一趟东宛,怎么变得这般油腔滑调?想起你从前的样子,朕觉得你真是换了一个人。”
岳晋的身子僵了一僵,“皇上这话,可是让草民如何回答呢?若草民说草民从前就是这样,皇上可信?”
“昀之,你能不能不一口一个草民,朕听着实在是难受。”苏乾埋下了身子,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看不真切。
”皇上听着难受,那草民听着也难受。“
”你因何难受?“
“岳昀之不是已经死在了新月的大牢里了吗?草民现在名唤岳晋。”
“那成,那成。”苏乾无奈地摆了摆手,“朕不唤你昀之,你也别自称草民了,这样可好,岳晋?”同样无奈的语气。
“那岳晋就多谢陛下了。”
苏乾不由得笑了笑,”岳晋,你可见过东宛的皇后——夏子绡?“
“我可没那个好福气,我只是在远处见过她几面。”岳晋耸了耸肩。
“无碍,朕派你去东宛,本来就不是那个监视的心思。”
“我知道,皇上您不过是想让我逃难,您是为了我好。我是一直都不敢忘了您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感谢着您。“岳晋的语气越来越快,脸上也多了抹不自觉的愤恨。
苏乾突然感觉这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似刚才那样融洽,他连忙打住了,“罢了,岳晋,以前的事情朕就不提了。”
岳晋突然涌现的情绪这才慢慢地消散了,身子就立马松了下来。
叶靖山出了未央宫后,便将叶北轩与叶倾钰齐齐地唤了过来,与他们俩说说话,也好过自己孤身一人在胡思乱想。
其实他们的母后,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已经晓得了。
“你们母后为你们生了小妹妹。”叶靖山的话说出来的很是无力。
“父皇……”叶倾钰不忍他再说下去了。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朕便不说了。”
“父皇,母后的身子可还好?”叶北轩赶紧问道。
“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有伤,很难愈合的伤。”
叶家的两兄弟齐齐低下了头。
“你们母后需要静养,你们这段日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别去叨扰她了。”
“是,儿臣知道了。”
苏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许是在床上躺的久了,竟腰酸腿痛起来,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般。
苏蓁觉得很不对劲,从前的自己从不像此时一样变得这样嗜睡。怎么仅仅是这几天来,自己就像是睡了个昏天黑地一般。
她的脑子“嗡嗡”地叫嚣着痛意,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想下床走上一走。
她真的是快要憋死了。
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她分明是听见了旁边的偏殿是有些不知名却吵闹的动静的。
可如今,却什么声音也都听不见了,静的有些骇人。
她悄悄地推开了门,来到了那间偏殿中。
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只是那张很是精致的小床吸引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着那床走去。
她轻轻地探过了头,那张小床上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布包,却是用很华美的布裹起来的。
更像是一个婴儿的床,更像是一个婴儿的轮廓,更像是一个婴儿的襁褓。
鬼使神差地,苏蓁伸出了自己的手,将那最上层的布轻轻地掀起。
苏蓁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布包里正是个泛着青紫的婴儿。
她虽是很害怕,却还是镇定着自己的心神,又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小心地探了过去。
已经失去了呼吸。
这还是苏蓁第一次与失去了温度的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想起了母后那挺起的大肚子,苏蓁忽然就明白了当时那迷迷糊糊听见的动静究竟是什么?
苏蓁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突然就摆在她眼前的事情,一时间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蓁又望了一眼那本来应该安然入睡的小公主或者小皇子,只是这一看,苏蓁就没再收回自己的视线。
新生的婴儿若是没了气,那这脸怎么会青紫的这样厉害?
她本来想将那布扯去,自己就能看的更清楚些。可是手还没来的及伸出去的时候,她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那似是婢女的窃窃私语声。
苏蓁忽然就心虚了,被人看见这总归是不好的,她赶紧就慌乱着找了一个藏身之处。
推门声,脚步声,这是苏蓁除了自己快速的心跳声,唯一能听到的。
“快点,快点,这可是白霜姐布置下来的,我们得快些。”一个婢女的声音。
“白霜姐怎么这么急着将小公主就给下葬了?”另一个婢女的声音。
“嘘,你小声点儿,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呢?”
“我只是有些好奇。”
“也许是怕皇后娘娘看见伤心吧。”
“这样说也是,那我们就快些吧。”
待到脚步声愈来愈远的时候,苏蓁这才敢出来。床上的襁褓已经不见了。
苏蓁怕被人发现,就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岳晋身份的特殊性,苏乾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岳晋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越多的人知道,当年的事情就越有可能暴露。那么这次他还能保住岳晋的性命吗?
苏乾也不能确定。
哪怕他身为身份尊贵的一国天子,太多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决定。
所以苏乾就让岳晋一直待在了他所在的新月宫。
岳晋虽然自称着草民,可是在新月宫干出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皇上吗,能否赏我一杯茶?”他笑着问道。
苏乾立马就对着门外的宫人道:“朕渴了,给朕沏壶茶来,就沏那朕刚得的那玉清茶吧。”
“是。”
苏乾笑着回头道:“一壶可够你喝了?”
“够了,够了,玉清茶,这茶可真是不错。”
“朕还以为你会要壶酒来喝呢。”
“我现在可不想以前了,我现在要做个趋之风雅的人,自然是要品茶了。”
半晌后,苏乾才道:“这样也是甚好。”
岳晋轻笑,“我这才发现这样的生活才是轻松潇洒,怎么我之前就从未发现呢?”
苏乾知道他又是在胡说了,从前的他,不风雅,如此也没见他日日噙着忧愁啊?那生活也是恣意的很啊!
他总是爱胡说八道,也从来都不理会自己的心。
这一点他倒是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