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待二人一路谈笑着来到小世子的住处时,看到的就是长孙氏低着头,在跟李承乾说着什么。

卢氏坐在长孙氏身侧,一脸慈爱地看着小世子,而称心面对着三人站在庭院中,正期待地瞧着长孙氏怀中的小人儿。

李世民放轻了脚步走进庭院中,眼尖的卢氏看到他,连忙起身行礼。李世民笑道:“观音婢,你这是在和承乾说什么呢”

长孙氏一怔,连忙冲李承乾道:“父王来了。”观音婢是长孙氏的小字,历来只有李世民会如此亲昵地唤她,因而长孙氏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李世民过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世民便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长孙氏笑道:“承乾正是学走路的年纪,恰好直儿在这,本想让直儿带着承乾,可不知怎的,承乾并不愿意。”

卢氏看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连忙打圆场道:“许是世子怕摔疼了,所以才不情愿吧。”

不料李世民听了这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我李世民的孩儿,岂是胆小怯懦之辈,承乾,快松开母妃的手,到直儿那头去。”

李世民向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这样的语气对一个孩童来说,未免过于严厉了些。上辈子,李承乾每次犯错,都会遭到李世民的责备。长孙氏在时还好些,长孙氏逝世后,李世民的脾气越发暴躁。彼时已经是太子的李承乾,对李世民的严厉,有种天然的畏惧。

这种畏惧,甚至顺延到了今生。尽管此时的李世民,态度还算温和,李承乾小小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长孙氏自然感觉到了李承乾的颤抖,她秀眉轻蹙,语气带着一丝丝责备:“殿下,你别吓着孩子。”

李世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软了声音道:“这有慈母,自然就有严父嘛......”

比起害怕,此刻的李承乾,心头更多的是窘迫。只有他自己明白,明明这副身子里装的是个青年的灵魂,却还是被李世民的气势所震慑,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的父亲,秦王李世民,后来的唐太宗,是千古都难得一遇的明君,百姓能遇到这样贤明的君主,是一种福气,可是作为李世民的嫡长子,却承担着莫大的压力。

上一世的李承乾,就是事事以父亲为榜样,在父亲的高压之下,并没有百炼成钢,而是被那三昧真火,烧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这一世,他要活出自己的模样,要活出属于他李承乾的风采。唯有这样,他才有能力护住他深爱的人。

这样想着,李承乾忽然毫无征兆地迈出了步子,却并不是朝着称心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个角度。如果李承乾能够沿着这个方向稳当地走下去,他应当会正好与称心擦肩而过。然而脆弱的小胳膊小腿,并不能支撑他走到最后,歪歪扭扭地走了三、四步以后,他竟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眼见着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

称心一早就发现李承乾走的方向不对,因着上一辈子李承乾有腿疾的缘故,称心几乎是习惯性地准备搀扶李承乾。在小世子行将跌倒的前一刻,称心就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他拽住了。

李承乾只觉得眼前一花,腿上一软,险些就要当众出洋相,忐忑之际却忽然从身侧传来一股力道,让他堪堪能够站稳。

待他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瞧着气喘吁吁的少年谁能告诉他,房遗直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帮他

鬼使神差地,李承乾伸出肉肉的小手,捏了捏面前少年的脸。

明明还是这个人,为什么行事却半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房遗直。

李承乾很困惑,称心却止不住地后怕,他想伸手摸摸李承乾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又犹豫着收了回来,只是柔声道:“小世子,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

李承乾还沉浸在困惑中,并没有仔细听清称心话里的内容,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称心只当他还没缓过劲来,俯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没事了,世子不怕。”

称心一触到李承乾,小娃娃就如同触电般躲开了,红着脸把头转向了一边。李世民旁观着两个活宝,憋了许久的笑声回荡在庭院内。

他朝李承乾招了招手,朗声道:“承乾,到父王这儿来。”

称心闻言,心下一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由于李世民常年征战,父子俩聚少离多,因此李承乾从小就畏惧李世民,对这位亲生父亲,半点都亲近不起来。

果然,李世民说完这句话后,李承乾并没有动。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承乾身上。长孙氏在一旁鼓励道:“承乾,乖,到你父王那儿去。”

李承乾还是没有动。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称心刚想动作,却看见站在李世民身后的房玄龄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今的事态,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从来说一不二的秦王殿下,大概还从未被这般悖逆过。

然而,那毕竟是他亲生的儿子,李世民耐着性子俯下身,敲了敲身前的地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来,到父王这儿来。”

李承乾这一回总算给面子,他终于迈开腿,晃晃悠悠地朝李世民挪去。称心看着他走路的姿态,心中五味杂陈。

在李承乾罹患腿疾的那些年里,他曾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够代替李承乾去承受腿疾的苦楚,而今终于见到一个健康的太子,也许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李承乾费尽全力,终于来到了李世民面前。秦王身上独特的压迫感向他袭来,看着像小山似的父亲,李承乾努力地挺直了腰杆,尽管小腿还在发着抖,却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李世民终于笑了,他将面前的儿子抱了个满怀,李承乾静静地倚在父王怀中。记忆中,他鲜少与父王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在他还会撒娇耍赖的那些年岁里,李世民常年出征,当他长大成人时,李世民便早已变身严父。

此刻,听着父亲有力的心跳声,李承乾的小手攥紧了父王的衣衫。

片刻后,李世民松开了怀抱,慈爱地摸了摸李承乾的小脑瓜,又冲称心招了招手。

称心规规矩矩地走到李承乾身后,冷不防一只小手就被塞进了自己的掌心里:“直儿,领着承乾去玩吧,陪他多练练行走。”

称心答应下来,刚想迈步,就感觉到了李承乾的挣扎。

称心偏头一瞧,李承乾正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称心面上轻笑着,手上却悄悄使了使劲儿,不让李承乾把手抽走。

两个孩子在庭院中的小动作,在李世民和房玄龄看来,反倒成了感情好的明证。李世民看了半晌,忽然道:“玄龄啊,你看让直儿做承乾的伴读怎么样”

房玄龄猛地一怔,许久没有答话。

李世民转过头,见房玄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我也是看他俩感情好,才有此一问,想来本王儿时的玩伴,如今都成了本王麾下的得力干将。若是玄龄不同意,那便罢了。”

房玄龄可不是得了赏识就脑袋发热的愣头青。如今他是秦王府中的谋士,替秦王谋划是分内之事,福祸因缘难料。若是秦王一朝失势,作为谋士的他,尚且可以全身而退。可若是房遗直成了秦王世子的伴读,这层比谋士更加密切的关系,对房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房玄龄望着李世民有些寂寥的脸色,开口道:“此事,还是由直儿自己定夺吧。”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房玄龄一眼,冲称心招手道:“直儿,过来。”

称心正俯下身替李承乾擦汗,听见李世民的喊声,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待他打开布包,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李承乾的鼻子动了动。

称心拾了一小块桂花糕,冲李承乾道:“啊”

李承乾一面腹诽着这没形象的举动,一面却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称心见机将桂花糕塞进李承乾嘴里,笑道:“乖乖在这等着我。”

李承乾吮着嘴里的桂花糕,莫名地觉得这语气有几分熟悉。

称心来到李世民和房玄龄跟前,只见李世民一双眼睛盯着他,里头带着点审视的味道:“直儿,你可愿做承乾的伴读,待他再大些,陪他一块在府中读书,与他朝夕相伴”

李世民这话,其实带了点诱导的意思,在他看来,房遗直有抱负,也静得下心,并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能够在秦王府中读书,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苦差事,加上两个孩子感情好,能够时常一起玩,房遗直自然也会愿意。

称心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接近李承乾。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就砸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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