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以毒攻毒,眼下京城里不是因为杨家才到处传遍了五皇子嚣张跋扈的流言吗,只要想个法子坐实杨家目中无人之、狂妄悖谬的罪名,则之前对五皇子的不利指控自会烟消云散。
所谓瞌睡了送个枕头来,杨家人果然深知自己的心思。若然杨泽芳亲自出来迎接,说不得自己还得再另谋他法,倒不料,这人架子竟是端的这么足。
不得不说裘才这番咋呼还真是有些效果——
既是皇上御赐的府邸,地理位置又如何能差的了?
放眼整条街上,尽皆朝中大员。
其中有佩服杨泽芳博学大儒身份的清流,也有眼红杨泽芳一跃成为天子近臣的权贵。
自打杨泽芳搬到此处,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尤其是那么多美丽丫鬟被接二连三的送进来,所有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场热闹好瞧。
而昨日,这场热闹终于被他们给等到了,五皇子府送过来的丫鬟竟然被杨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丫头给公然送了回去。
即便之后流言四起,五皇子贤德的名头第一次蒙上了阴影。
可却没有一个人天真到以为杨家就此站稳脚跟了。
恰恰相反,以贵妃娘娘对五皇子的期望之殷切,这么不上道的杨家前景怕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不,五皇子府果然来人了。且瞧那人恶声恶气的模样,说不是找茬的谁信。
裘才什么眼力头?瞧见其他各位大人家门前突然多了些探头探脑的奴才,如何不明白定然是各家跑出来打探消息的。
一时自以为得计,刚要进一步火上浇油,杨宏恰好从府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面上遮着白色幂离的少女——
可不正是希和?
裘才眯了眯眼。之前听了红玉的哭诉,这会儿自然不影响裘才很快判断出,眼前人必然就是那个直接打了五皇子府脸的丑女杨希和了。
得意之余又有些恚怒——
瞧着也是个没多少成府且没脑子的吗,好歹也算是书香名门家的小姐,竟是被自己几句话给吓得这么巴巴跑出来。难不成自己那干女儿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竟是被这么个黄毛丫头给吓得失了分寸。
只是既惹了皇子府,便是这会儿想要低头也晚了。
当下神情更加倨傲,斜睨着迎面走来的希和:
“果然是书香人家,规矩却与别家不同。鄙人这样的身份,怎么好劳动杨小姐千金之躯?便是你们杨家不在意,身为五皇子府的特使,多番受教之下,可也不敢僭越。”
话里话外分明是嘲笑杨家没有规矩,竟派出女主人来接待男客。
那副小人得势的嘴脸,真真是令人作呕。
希和脸一寒:
“倒不知道贵管家特特前来,竟是代表五皇子府来羞辱我杨家的吗?还要劳动贵管家来做足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名头,当真是委屈了。”
都说言语如刀,裘才这会儿方才领教到,甚而有些慌张——
实在是这丑女怎么会知道自己来的目的?之前府里的师爷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务必大张旗鼓些,最好把送礼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即便被个臣子给折辱了,却依旧宽宏大量……
是自己咽不下那口气,想着趁机将杨家一军,那里想到一张嘴就咬到了杨家丑女这块硬石头。
还没想出该如何应对,希和已是和裘才擦肩而过:
“五皇子特使这样的贵人,又其是我杨家这般小门小户人家敢随意结交的,特使还是请回吧,所谓贵足踏賎地,可别辱没了您老才好。”
口中说着,径直往后面那辆马车而去。
裘才这才明白,这杨家丑女,竟然不是出来迎接自己的。方才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脸色不免更加阴沉——放眼帝都,就不信还有哪家地位比五皇子府还高,既然这丑女并杨家这般不识好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在五皇子面前抹黑杨家算了。
待顺着希和的脚步,看清后面正徐徐驶来的那辆马车,脸上神情不免有些怪异——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那位是什么身份,别看一个侯爵罢了,却真真是大正最尊贵的两位主子都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便是自家主子也得客客气气的。这杨家即便有些名气,也是在那些清流间罢了,如何能搭得上这般权贵?
正自狐疑,那辆马车已然稳稳停下,一个身着大红箭袖骑装、英姿飒爽的美丽女子正从车上跳下。
裘才嘴巴一下张大,眼珠子好险没掉下来——
怎么真的是她?!
希和已是快步上前:
“谢侯爷——”
就要见礼。
却被女子一下搀住,嗔道:
“什么侯爷。我那日不是说了,一见着妹妹,就觉得投缘,妹妹只叫我姐姐便好,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
竟是挽着希和的胳膊,那模样,当真是再亲热不过。
裘才只看得目瞪口呆,还未想通所以然,谢畅正好一眼看过来。
裘才吓得激灵一下,忙不迭上前,赔着小心道:
“奴才见过侯爷。”
“裘管家?”谢畅愣了一下,“你怎么在此?”
“那个,奴才是奉了主子的命来给杨大人赔礼的……”裘才眼睛转了转——
虽然闹不清杨希和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巴上谢侯爷,可怎么说谢畅和五皇子的关系也更近一些吧?
不怕她不站在五皇子一边。
哪知话未说完,就被杨希和打断:
“特使大人莫要这般谦虚,似我杨家这般没规矩的人家,如何当得起您来赔礼?”
特使?没规矩?谢畅也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希和话里的讽刺意味儿?再看裘才一脸心虚的模样,登时明白了些什么。
没想到希和这般不依不饶,裘才已是有些恼羞成怒,更兼无论如何不相信,谢畅会眼瞧着五皇子没脸,当下脸一黑:
“谢侯爷面前,杨小姐休要放肆……”
“什么叫‘谢侯爷面前、休要放肆’?”谢畅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妹子什么身份,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随意指摘的?还不快给杨小姐道歉?”
又转向希和:
“妹子莫要生气,这奴才定是自作主张,之前说的混账话定然和五皇子殿下无干。”
看裘才还在迟疑,谢畅眉峰上挑,冷笑道:
“怪不得妹妹气成这样,眼下瞧来,便是我的话也不当用了?还敢充什么特使!待会儿倒要请五皇子殿下解惑,裘管家的特使身份从何而来。”
没想到谢畅这么不给情面,裘才顿时吓得面色如土,再不敢硬撑着:
“侯爷恕罪。杨小姐大人大量,方才是奴才僭越了,还请杨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奴才一般见识……”
一直到谢畅和希和手挽着手进了府,裘才回过神来,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不就是干女儿吗,就是亲女儿,也没有前程重要啊。眼下倒好,别说没给红玉找回场子,怕是自己这个管家的职位也岌岌可危了。
“方才多亏姐姐了。”待得进了府,希和笑着跟谢畅道谢——方才那裘才真是闹起来,杨府也好,父亲面上也罢,怕是都无光。且这般公然和五皇子撕破脸,也是希和眼下雅不愿面对的。
“妹妹跟我客气什么。”谢畅摇摇头,神情很是感慨,“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若非妹妹,姐姐这会儿说不好已不在人间了。”
饶是直爽如谢畅,这会儿明显也有些后怕——
之前希和提醒说听着自己的马车似是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轴承处,说不好有什么毛病也未可知。
彼时谢畅虽是感激希和的好意,却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眼前就是京畿,就不信什么人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动手。
只谢畅不在意,却是有人在意——
作为谢家最后一点血脉,谢太妃对谢畅自然不是一般的紧张,竟是特意拨了两个皇家暗卫守在谢畅身侧。
两个暗卫全是一顶一的高手,当即便暗中探察,却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那轴承外表瞧着完好,内里却不过连着一点儿罢了。看情形绝撑不了多久。
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机立断,一个想法子赚出谢畅,另一个则扮成谢畅的模样坐入车中。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一切纯属意外罢了,岂料竟果然在山涧旁出了事。
饶是那扮作谢畅的暗卫武艺高强,车子跌下的瞬间依旧受伤颇重。
若然是谢畅坐在里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瞧见马车出事,另一个暗卫顾不得营救同僚,便第一时间护送谢畅回了皇宫。
“是我请皇上传信的晚了,倒是让妹妹受了惊吓。”谢畅语气里很是抱歉——进宫时便担心希和会不会受牵累,只太妃正在病中,为免太妃担心,只得先把此事压下,直到皇上来探病时才悄悄央了皇上。又忽然想到一事,“对了,杨大人是不是还另外拜托了人?”
替希和开脱时,瞧皇上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有人在他面前说项过来。
另外拜托人?希和愣了下,眼前不期然闪过沈承焦灼的模样。却又摇头自己否决了——
别说被国公府视为逆子的沈承,便是外人眼中即将成为国公府世子的沈佑也没有随时都能见到皇上这么大的脸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