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不明所以,但是紫鹃这话也有道理,都点头说:“叶姑娘果然有见地。”
紫鹃又和他们客套几句,大家才各自告辞。
紫鹃本来想赶紧离开,总是不放心豆子,就到了那宅子,果然豆子正在门口,不过缩在角落的阴影了。
紫鹃把他拉到外院中间,说:“躲什么?这宅子我已经买下了,你是我雇佣的。不管什么人来,堂堂正正的站着。他们要不讲理,就去报官,没有自己先怕了的,我们又没有什么短处的。”
豆子可能被那牛家的下人们欺负过的,毕竟是个小孩子,所以有些怕,刚才看了紫鹃的表现,现在听了这话,抬头看着紫鹃,终于挺直了腰板说:“我知道了。下回我一定不会怕他们,谁来了也不让他们进来。”
紫鹃缓和的笑笑,摸摸他的头,豆子一如既往的本能的躲了一下,紫鹃不在意:“我们不怕他们,因为我们有理。但是如果他们不讲理,也不用硬撑。你还小呢,打不过他们。如果他们要打你,你一定要先跑掉。记得,人比房子重要,房子能在要回来,人要出了事可能是不可逆的啊。
我雇佣你看房子,没买了你的命,所以有危险的时候先保全你自己。记住了么?”
那豆子可能从没听过这样的话,迟疑的看了紫鹃一会儿,见紫鹃是认真的,才点点头。
紫鹃就说:“那我走了,你好好吃饭。”
紫鹃上轿回贾府的时候,一个轿夫说:“姑娘真本事。”紫鹃没说话。
回到贾府,果然没人奇怪紫鹃的头面不比出门的时候。
紫鹃回了稻香村,跟黛玉说了宅子买下的事。黛玉好奇的看看房契,问:“这个你要租出去么?”
“哪有那么好的事,说租出去就租的出去?上次是碰巧了,咱们府里也有人介绍才有的。”上次那样的房子,可能可以借贾府的势,得个高价。这次的宅子要租出去怕是难了。
这规格租的起的不如去买,而且就是有人租,能租这样宅子的人,对贾府也没什么看重了。京城里的权贵有的是,贾府这样吃老本的人家真的不算什么,就是贾老太太的话,中等人家罢了。
黛玉就问:“那你买这下来,就是放着?”你倒腾什么劲啊?
“这价钱很合算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的事,先买下吧。大不了以后找机会慢慢卖掉,挣个差价。”紫鹃当然不能说以后贾府要完蛋了,咱们得先准备的地方住。
黛玉撇撇嘴,不以为然,紫鹃却不放过这个教育的机会。拿出自己的账本:“我现在先记上帐,以后没准能记收益呢。”
黛玉接过账本看看,抬头问:“你写的是什么字啊?”原来紫鹃写的是简体字,所以黛玉不认识。
紫鹃就找借口胡说:“这个是保密用的。姑娘不知道那当票子上都有各自当票自己的写法,别人看不懂才好。我这个也是这样,把字简化了,用来记账,这样别人就不看不懂我记得账本了。”
黛玉好奇的看着这些字,然后认为紫鹃实在小题大做:“人家做生意弄个特殊账本子也罢了,你自己记记这点子帐,还要特殊的字做什么?”
紫鹃笑着说:“我倒想能做生意啊。”
黛玉放下账本,说:“你这蹄子真是疯魔了。一个女孩家,做什么生意啊?谁还少的了你什么不成?”
紫鹃赶紧抓住机会对黛玉进行教育,说:“姑娘不能这么说。姑娘也替琏二奶奶看帐了,这贾府里的情况如何,姑娘也知道吧?”
这么一说,黛玉有些无奈:“这贾府家大业大,花费也大。我看他们的帐,是出的多,进的少。要是还不节省,过几年恐怕也要难了。只是我是客边的,哪里能说呢?”
紫鹃就说:“他们不节省也罢了,不节流,总要开源吧。可是去不做营生,只是吃祖宗的老本儿,当然不行了。”
黛玉安慰说:“我们剩下的这些,也够我们花用了。”黛玉如今在贾府里,已经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了,知道自己的财产进了贾府就有去无回了,所以说的是剩下的财产。
紫鹃却说:“我们剩下这些,是看着够花用了。可是那些银子、东西的,到底不在姑娘手里,除了我搬出来这些,都在老太太库里呢。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个不注意,怕就有人打主意呢。”
黛玉不知道是本性难移,对钱还是不重视;还是不想说这些烦心的事,只说:“就是这些,够用不就行了,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紫鹃抓住机会进行教育:“钱有许多用法呢。不是贾府里这么花的一个法子啊。
姑娘不知道,这外头苦着的人多的是。像那家的小厮豆子,本是好人家的子弟,读过书的。可是一遇到灾荒年,就家破人亡了。他捡条命算好的,好多人都饿死了。
还有就是不是灾荒年,现在好些人家的租子都重的很,生生把丰年变成了灾年。咱们府里的丫鬟多少是这样被自己亲爹娘卖了的,远的不说,袭人,晴雯不都是啊?还有雪雁也是荒年时候来的。
要是我们有田地,少收租子,那么租用我们地的人就好过了。我们再把粮食攒下来,但灾荒年一放,少死好多人。这不是给林老爷,太太积德的事么?比念多少声佛都有用。
再说了我们外头的事一概不知,可是咱们在贾府里面,除了正经的日子,老太太关照了,能拜祭一下林老爷和林姑太太,什么法事也做不了。要是我们有自己的房子,田地。我们什么做不了啊?”
黛玉听到后来怔住了,紫鹃知道说动她了。没人不在意自己父母,可是现在黛玉却什么也做不了,能不为之所动么?
黛玉发了一回呆,幽幽的说:“傻丫头,我们能做什么?连门也出不去。东西、银子也在老太太库里呢。哪里由得咱们使?”
黛玉你偶然幻想一下不行么?怎么这时候这么清楚,这么现实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看似最超俗的人其实最清醒,因为看现实太清醒,又无法改变,所以才超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