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阳河畔19作者 唐庄
志顺和兰芝铁定是睡不着了,春凤被抓走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其实开会时兰芝就和春凤站在一起,听完齐印贤讲话再看看当时那种恐怖气氛,她不相信还会有人站在齐大头一边,而且还是三个女人,这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女儿,怎么都想不到家里凭空就出这么个大乱子。
志顺:“闺女这脾气都是你惯的,想怎么就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个闺女家,跟个张飞似的,还不如咱家春生安生,你这当娘的就看不出闺女有毛病?”
兰芝:“都是我惯的!你管教的好,你有规矩大点也出不了今天这事儿,还不是你看人家喜子有能耐才托媒人把春凤和大明说一块的?英梅为人家老头子坐牢,咱家春凤可是为了大明才找着坐牢的,那个没良心的大明,他都不管他娘,让咱家闺女替他跳火坑,这理跟谁说啊!”
志顺:“跟谁说?跟大明说,我这回必须给大明把事儿掰哧清楚,就凭媒人给双方过了个口话,帖子都没传,他和春凤的婚事就算定了?让咱家闺女替他坐牢,他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兰芝:“谁让你家闺女替他坐牢啦,人家拉你家闺女啦还是拽你家闺女啦,咱家闺女贱的慌,自愿的,你给人家掰哧,掰哧啥?”
志顺:“你说掰哧啥?他俩的婚事不算了,让他以后离咱家闺女远点”
兰芝:“你刚刚说的连帖子都没有传,婚事不算数,不算数就啥都不是,你给人家说啥,让人家离你家闺女远点,你倒想离你家闺女近点,人都看不着了,还不赶紧想办法托人往外捞孩子,还有心思掺和别的事儿,还不嫌乱啊?”
志顺:“你个瞎眼娘们儿,看不出来啊,咱家那傻闺女比人家男方还主动,他俩的事儿要想不算了就得给大明施压,趁咱家闺女不在,先把大明的火给扑灭,等春凤回来大明不愿意了她一个闺女家能怎么样,还能死赖着?”
兰芝:“闫志顺,你脑子进水啦?你家闺女现在在哪儿呢,牢里,可不是去了毛山坨她姥姥家,你知道她啥时候能回来?你不赶紧托人救咱家闺女她可能三年五年,说不定到我死都见不到闺女了”兰芝说完一头拱被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志顺:“托人,托谁啊?你告诉我你认识哪个当官的?我去托!”听志顺这么一说,兰芝哭的更响了。
志顺在炕沿上坐着不停抽烟,开始还从扫炕笤帚上薅根细枝儿从灯头上接火,后来就干脆端着油灯直接往烟袋锅上对了,志顺的影子投到窗户上,从外面看他家的窗户忽明忽暗的根闹鬼差不多。
“去找找齐印贤吧!你光在这抽烟闺女就回来啦?”
兰芝哭了半天看志顺也不拉她也说不出个浑沦话,自己又想不出个得劲的人。
“我也想到他了,今天看潘主任那劲头,对他还挺重视,要是他给潘主任说说兴许能管点事儿,可我在想,人家三九和英梅都不吭不哈的签了字,就咱家这个半疯子点着名指着鼻子骂,让我怎么张嘴啊!”
兰芝:“你去试试吧,别看他白话起来大嘴吧唧吧唧跟磨油一样,他在三户营混成什么人缘他自己不明白啊!正发愁没人搭理呢,你去求他办事,不显得他有本事!”
志顺:“去就去,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看看吧!走,起来一块去吧,在炕上抹泪儿,把眼皮磨透气,把眼珠子磨成方的也不顶个球用”
兰芝爬起来,穿鞋,擦脸,开门看了看天,月亮还偏着东边:
“还不算太晚,你那整包的烟丝还有没,把这个半包的扔家吧,到他那儿一块抽两锅子,扔给他”
“有,我换个整的”
志顺和兰芝,从家里出来往齐印贤家走,在街上遇见人还故意往别的方向拐一截,等人家走远了再调头回来接着往齐印贤家走,生怕村里人知道他们去求这个在村里没人搭理的绝户头。
齐印贤家破院门关着,志顺推了推,里边插上了,从门子的漏缝看见屋里的灯亮着,窗户上还能看见齐印贤在屋里晃动的影子。
“印贤!睡了吗?”
志顺压低声音往院子里喊。
屋里的灯马上黑了。
志顺又喊了一句,里边有了回答:
“志顺啊!有事啊?我都睡了,有啥事儿明天说吧,冷呵呵的,不起了,明天再说吧!”
兰芝明明看见他的影子在窗户上晃悠,这会儿装睡觉,连门都不让进,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志顺就走:
“走吧,屎壳郎上公路,装小汽车呢”
“你小点声儿吧!好容易有个人求着了,还不拿一把儿!
志顺压低嗓子,妇唱夫随。
一般走夜路都是挑月亮照的明亮地方走,这两口子不一样,他俩人一前一后专门溜墙根在黑影里边走,跟做贼一样。
其实,春凤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三九和英梅跳这个坑也出乎齐印贤所料,他听说过春凤和喜子家大明的事儿,也知道他俩还没有正式传贴订婚,小诸葛想不到就这个八字没一撇的婚约就能让春凤这么疯狂,何况,连三九的三个儿子都选择了和三九分割自保,这让他有点想不通。
齐印贤也睡不着,他从会场回来就开始琢磨,到现在也没琢磨透大明和春凤都是怎么想的,小诸葛也有算不清楚的事儿,可是,有一点他算出来了,他算准了志顺和兰芝会来求他。
齐印贤发现了潘庆初这棵大树,他一定得攀上这个大树的高枝,尽管他把自己家的破桌子,脏被子黑水壶都给潘庆初做了贡献,可这也仅仅算是敲门砖,他要进潘庆初的门,还需要见面礼,还得是大礼,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家里没一件能拿出手的东西,兜里超不过10块钱,队上的三百一十块钱原来倒是在他手里,可也都给三九治病花了,想到这他更恨三九了。
春凤自跳火坑给齐印贤创造了机会,他要用这个机会一箭双雕,让闫志顺给他筹备礼物,就算把这个赶车的逼得砸锅卖铁也得用他的钱财把他小诸葛上位的路铺好。
再一个,他得利用这次机会在三户营扬名立威,他要让一村子的人都知道从今以后我齐印贤不再仅仅是那个谁都看不上眼的破会计了,在三户营苦苦修炼了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已经修炼成精了,他这次要先在志顺面前显一回形,吓他个半死,杀了闫志顺这只老草鸡,看以后三户营这帮猴子们哪个还敢给我小诸葛瞪眼呲牙。
早起,志顺连饭都没吃就来到齐印贤家门外,小声喊了两句,里边没动静,又大声喊了两句,里边答应了:
“志顺啊,稍微等下!我还没起呢,等下啊,这就起来”
可志顺在外面冻了老半天也不见屋门开开,在门口站着脚都冷了,把脚在地上跺的啪啪响,齐印贤就是不开门,又喊,里边又答应:“马上,马上!”
门总算开了,可齐印贤并没有穿着衣服,他披着被子,趿拉双破鞋,把门给志顺一开,调头跑回屋里,志顺跟着进屋,小诸葛跟猴子一样窜上炕又钻进被窝里。
志顺心里很窝火,可是自己是来求人的,没法跟人家计较,为自己闺女忍点着吧。
齐印贤在被窝里趴着,把枕头压在胸脯下面,伸手从从炕头摸出烟袋锅,志顺掏出整包烟丝和洋火往齐印贤跟前走,想给他点烟,一脚踢到地上的尿桶,他感觉这东西在放着这有点碍事,想把尿桶提起来扔到院里,他提了一下,没提起来,低头看满满的一桶冰凌块子,再用力提还是没动,志顺也是个死心眼儿,提不动就在地上扔着呗,人家齐会计弄个尿桶在屋里能一直摆着把尿桶尿满不往外提,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你志顺吃饱撑的非得给人家提出去干嘛,可能是志顺赶驴时间长了,也传染了上驴脾气,提了两次没提动,驴脾气上来了,两只手提住桶,跟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猛的一用力,把尿桶拔下来了,桶底上还粘着两块铺地砖,志顺也被闪了个跟头,搂着尿桶坐在地上。
“这桶从年前就冻屋里了,提不起来,也就懒得给它费劲了,你要不来非得等开春冰化了才能把它请出去”
齐印贤趴在被窝里边说着自己点着烟。
志顺把尿桶扔到院里回屋坐在炕沿上,掏出一整包烟丝扔在齐印贤枕头旁边。
志顺:“印贤兄弟,你看俺家春凤的事儿想不到弄成这样,还得让你给费费心,不能让孩子老在那儿待着啊!”
齐印贤:“志顺,你知道我为啥不给你开门不?我不愿意搭理你们一家子,你家闺女要跟着大头陪绑是我齐印贤拉她去的?她自己意愿跟着人家,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她当着一村子社员骂我你可看见了,我齐印贤是过年饺子吃多啦?挨着骂还得给你家办事?”
志顺:“是,是俺家闺女对不住你,我这不是来给你赔不是啦?”
齐印贤:“给我赔不是,就凭这一包烟丝?噢!还给我提了个尿桶,算了吧,给,这包烟还没动,你装起来,尿桶你也给我提回来放屋里,你走吧”
齐印贤说完往被窝里一出溜,用被子捂住脑袋不露头了。
“印贤兄弟,别啊!我来就是给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你需要啥你说,我都以你,只要能把孩子领回来你说咋办都行!”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闫志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花一分钱都跟剜肉一样”
“印贤兄弟,你可不能这么说,跟别人花钱心疼,跟自己花也心疼,大人跟孩子别说花钱,命都舍得花,大人省吃俭用不都是为了孩子”
志顺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齐印贤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儿,感觉说走了嘴,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齐印贤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歪着脖子瞅着志顺:
“志顺,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我听听够不够补偿我当着一村子人挨你闺女骂”
志顺:“你说,需要怎么补偿,你说个价码,我保证不还价”
齐印贤:“可是你让我说的!好,我说,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合适你起来就走,把尿桶还给我扔进来”
“不会,哪能呢,尿桶都扔出去了,还扔屋里干嘛,净说怪话!”
齐印贤:“那天,你家闺女骂我捎带着人家潘主任,把人家惹急了,用秤砣砸了我的桌子你都看见了吧?这桌子你说该不该你赔?”
“是,潘主任是为因为我家春凤起的火,可是砸桌子的可不是俺家春凤”
齐印贤一听志顺说可是,又把脑袋往被窝里一蒙,从被子底下传出一句:“志顺,你还是把尿桶给我提回来吧,记得给我把大门关上”
志顺:“老是尿桶尿桶,你是不是憋着尿呢?不就是一张桌子吗?行,我去趟隆平,晚上就给你搬过来”
齐印贤:“明天吧,白天,晚上跟偷桌子一样,我睡觉早,这冷的天,躺下就不愿意动了,白天,就明天白天吧!”
志顺心里骂这个老绝户,混成这样了还装蒜,可又没办法,谁让自己孩子不争气呢,让自己在村里丢人现眼。
“好,我早点去隆平,队上的毛驴没了,我得找个排子车拉着去,那你再睡会儿吧,我这就走,早点去,挑个好看结实的”
“行,你去吧,把大门带上,尿桶在院里扔着吧,别管了,晒化了我把冰坨子倒出来了”
志顺心里骂:你个不要脸的绝户头,我管你娘个头,我给你提出来就够对得起你了,晒着吧,化成尿再流你一屋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