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一惊,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抵在了书桌上,面上却是一片苍白。
方才叶清酌说了什么?
他说当初是徐瑾一口咬定说父亲和柳明远勾结,向梁帝进言,才使得苏府落了罪,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徐瑾。
徐瑾!
原来是他!那个污蔑了父亲,害了她家人,害得她流落至此的人,竟然是他!
苏婉兮几乎快要压不住心中汹涌的恨意,只得紧紧咬紧了牙关,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落下泪来。
好,很好,她的仇人自此又多了一人,除了昏庸的梁帝,除了落井下石的君家,如今又多了一个徐瑾,当然还有在背后指使着徐瑾这样做的柳明远。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屋中一片寂静,苏婉兮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和心跳的声音。
叶清酌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已经睡了过去。苏婉兮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有泪水落了下来。
在屋中站了良久,苏婉兮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将眼角的泪水擦干了,暗自整理了纷乱的心绪,取了薄被来给叶清酌盖了,离开了寝屋。
轻墨靠在门外打着盹儿,见苏婉兮出来,方往寝屋的方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着苏婉兮:“世子爷还在看书?”
苏婉兮摇了摇头:“许是白日里招待客人太过劳累了,在椅子上坐着就睡了过去,我给盖了个薄被,只是过会儿还是得将人叫醒,让世子爷去床上歇着。”
“嗯。”轻墨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不说世子爷,连我都累的不行,那些个公子哥简直了……见着世子就像是见到了骨头的狗一样扑了上来,一会儿问这样一会儿问那样的,世子爷性子冷,只是今儿个毕竟算是主人家,也不好拒绝。”
苏婉兮笑了笑:“世子爷素有名望,他们想来巴结巴结亦是正常的。”
“是啊。”轻墨又打了个哈欠:“你是没看到,特别是那个什么君公子的,许是吃定了三小姐喜欢他,今日在宴会上,简直是以三小姐的未婚夫婿自居着,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真是让人瞧了就想挥着拳头打过去。”
苏婉兮笑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不是听闻今儿个是王妃想要让三小姐的生母瞧瞧那位君公子的吗?说若是合适这亲事就定下了,那位可还满意?”
“瑾侧妃娘娘瞧着那君公子温润如玉一表人才的模样,倒也满意,怕算是定下了,王妃先前同那君夫人说话的时候,还隐晦地提醒君夫人选个好日子,将事情定一定呢。”轻墨轻声道。
苏婉兮嘴角一翘,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极好的,她迫切地想要拿一个仇人开刀,将仇人一个一个地送朝地府向她的父亲家人请罪,这君慕言,倒是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既然这样,她倒是不介意,让君慕言成为第一个下地狱的。
她如今虽然不过是这楚王府中的一个丫鬟,可若是对付君慕言,她却是有把握的。不因其它,只因为她曾经在君府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君府里面那些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知晓得不少。
此前她是君府的少夫人,将自己当成君府的人,一切不光彩的事情,自是也会想着办法的帮着君府遮掩,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苏婉兮嘴角微微一翘,三小姐的脾气暴躁,若是君慕言的把柄落在了三小姐的手中,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百花宴后,清风院中倒是十分平静,唯有柳叶这几日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苏婉兮瞧在眼里,却也并没有动作。她自然知道,柳叶是因为叶清流的事情心神不宁的,她倒是也可以直接揭穿了她,只是想着柳叶身后的那个人,终是决定静观其变。
二公子院子那边倒是时不时地有些许消息传来,都说赵侧妃和二夫人想方设法请了许多的大夫来府上给二公子瞧了,只是二公子的那一处伤得实在是太过厉害,已经没有法子补救了。
二公子知晓了此事之后,性子愈发的暴戾了起来,竟活生生地将前去探望的姨娘给掐死了,又将侍候的丫鬟打得奄奄一息的,此后,二公子院子那边更是人人都提心吊胆着。有好几个曾经侍候过二公子的姨娘都跑去王妃面前求情,请王妃做主将她们放出府。
王妃性子虽然善良,却也不想与二公子那边正面对着干,只叫了赵侧妃和二夫人过去做主,那些个姨娘自是明白二公子只怕以后都不能人事了,且如今那性子实在是太过可怖,哭着闹着的要出府,还扬言若是赵侧妃和二夫人不开恩,她们就一头撞死在楚王府。
赵侧妃和二夫人被吵闹得没有法子,终是同意了下来,将二公子后院的姨娘通房都给送出了府。
只是这一遭却又引出了别的祸端来,怕是哪一位姨娘的嘴不怎么牢靠,一出府之后就将叶清流的事情说了出去,顿时闹得满城风雨,被当作笑话一样地在酒楼茶肆传播着,一时之间,楚王府二公子叶清流被华昭公主废了子孙根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
赵侧妃和二夫人自是焦头烂额。
那边君府的动作倒也快,百花宴结束之后第三日就请了媒人前来府中提亲,楚王妃应了下来之后,没过两日,又托了人过来问了三小姐的生辰八字,合了八字之后,就吹吹打打地来下了聘,这一门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只差定下婚期迎娶了。
天气愈发的晴朗暖和了起来,如今叶清流落得那样的下场,苏婉兮倒也得了叶清酌的恩准,允许了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在府中走走。
叶清酌去了营地,苏婉兮就索性拉了拂柳和柳叶一同去府中的花园中散步。
府中的大花园比叶清酌后院中的要大上许多,三人逛得累了,就坐在一旁假山后的凉亭歇脚。
苏婉兮看了看神色稍稍恢复了一些的柳叶,笑着道:“最近柳叶倒是极少同我们说一些趣事了。”
拂柳也点头应道:“可不是,她呀,最近就跟生了病一样恹恹地。”
柳叶瞪了两人一眼:“不过是小日子来了,提不起精神罢了。”
苏婉兮闻言笑了起来:“那如今小日子过去了,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柳叶想了想:“新鲜事倒也有,听闻咱们三小姐的准夫婿前段时日得了个从四品的闲职,虽然是闲职,不过大小也算是个官儿了。前段时日我还听其他丫鬟暗中在笑话三小姐嫁了个没什么用处的书生,这一回,三小姐嫁过去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官太太了。”
“这也没什么意外的,三小姐无论如何也是咱们楚王府的小姐,虽然是庶女,却也不能嫁得太差,不然怕是得遭人闲话,说咱们楚王府薄待了三小姐。”拂柳笑容温和。
柳叶又说起了其他事情,在亭子中坐了一会儿,苏婉兮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假山那边走了过来。
苏婉兮神色一动,开了口:“你们先前说起三小姐,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柳叶和拂柳皆是朝着苏婉兮看了过来,苏婉兮望向亭子外的假山,那丫鬟方才从假山左边的路走过,却良久没有从右边走出来。
“我还未进府的时候,有个亲戚住在城中的溪水巷,巷子头上有一户小院,里面住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我听我那亲戚说,那女子似乎是户部侍郎君家公子养在外面的女子。听闻那女子本是烟花女子,可是容色实在太艳,因而被许多富家公子追随着,后来是那君公子将那女子赎了身,只是因那女子出生不好,家里不接受,才养在了那里。”
苏婉兮的话刚说完,柳叶就咋咋呼呼地囔了起来:“这位君公子该不会就是三小姐的未来夫婿吧?”
苏婉兮想了想,才轻声应道:“这我倒是不确定,只是我听闻君家共三位公子,大公子因着出了事,腿残了,是个不能人事的,三公子如今不过十来岁,应当不是。”
见柳叶和拂柳都瞪大了眼望着苏婉兮,苏婉兮才又接着道:“且我听我那亲戚说,那位女子给那君公子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呢。”
“若果真是那位君公子,那三小姐岂不是……”拂柳轻叹了一声。
苏婉兮想了想,才道:“也许不是呢,这事儿我也不过道听途说而已,也当不得真。不过既然咱们府上要将三小姐嫁给那君公子,也应当事事调查清楚了才做的决定吧。这世家公子,成亲前有妾室也是正常的,我听闻这君公子倒是洁身自爱,府中没有妾室通房的。”
“有妾室通房正常,可若是连孩子都有了,却是对新入门的正妻大大的不敬了。”
苏婉兮同拂柳她们闲话着,却瞧见那方才隐入了假山后的那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苏婉兮嘴角一翘,那是叶楚楚身边的丫鬟,她见过两次。
以叶楚楚的性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是会亲自去查看的,眼见为实,那两个孩子她曾经见过,特别是那男孩子,与君慕言的容貌如出一辙,由不得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