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曼和克洛伊所在的列车车厢里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就是奥丽加女大公用甜美而且欢快的声音:“呵,你们还没睡,太好了。”
“怎么回事?”赫斯曼站起身打量着面带甜美微笑的女大公,她穿上了克洛伊的一套蓝色的裙装,显得有些肥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沙皇一家并没有携带行李,所以也没有衣服可以替换。好在克洛伊带了些衣服,给沙皇的皇后和女儿们换上了。不过她是个丰满的女人,上围非常可观,让奥丽加穿她的衣服实在宽松得不行。
“中校,我父亲想要见您,他有些话要问。”女大公微笑着回答,自从当了赫斯曼的俘虏,她的心情就非常愉快轻松。她知道,眼前这个德国陆军少校肯定不是抓她一家去德国枪毙的。
“克洛伊,去给弄一壶咖啡,”赫斯曼笑着对克洛伊道,“我想我要和沙皇陛下谈上一整晚了。”
沙皇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阶下囚,恐怕都不知道世界大战有没有结束吧?另外,尼古拉二世大概也不会安心在德国当寓公,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复辟。而威廉二世如果能腾出手,只怕也会支持白俄一把……
带着一肚子的盘算,赫斯曼跟着奥丽加女大公走进了沙皇所在的车厢。这是一节收拾得比较干净的普通客车,窗户都用钢筋焊死,用来上下车的车门也已经上了锁。里面只有沙皇尼古拉二世一个人,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相当端正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一尊石像。
“陛下!”赫斯曼走到沙皇面前,弯腰鞠躬。
沙皇没有任何反应,车厢里面一片安静,只有车轮敲打铁轨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父亲,赫斯曼少校来了。”奥丽加开口了。这时沙皇才好像从白日梦里面醒转一样,冲着赫斯曼尴尬地一笑:“少校,请坐吧。……我想是你把我和我的家人从布尔什维克手中解救出来的,是吗?”
“是的,”赫斯曼在沙皇面前坐了下来。“这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那么……战争进行的怎么样了?协约国……是不是已经战败了?”
“不,实际上战争的形势对同盟国有些不利。”赫斯曼如实回答。
“什么?”沙皇仿佛吃了一惊。身为协约国中“最强大”的俄罗斯帝国的君主,他本人都成了德皇的俘虏,协约国居然可以在没有俄罗斯的情况下占据上风,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美国参战了!”赫斯曼耸耸肩,“而且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同盟国已经有些疲惫了……不过,现在东线毕竟实现了和平,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应付西线了。”
“实现了和平?”沙皇皱起了眉头,“和谁?”
“苏维埃政府,布尔什维克领导的苏维埃政府!”
“布尔什维克领导的苏维埃政府?”沙皇愣了愣,“他们还在彼得格勒执政?我听说有个什么立宪会议选举的……布尔什维克选上了?”
“没有,他们没有选上……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得到了大部分俄国人的支持。”
“那为什么会有布尔什维克领导的苏维埃政府?”沙皇一头雾水地看着赫斯曼。他被软禁在托博尔斯克的时候就听说过立宪会议选举,可是却不知道结果。现在从赫斯曼口中得知是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获胜,却仍旧有苏维埃政府,实在让他有些糊涂了。
“因为布尔什维克驱散了立宪会议……”
“什么!?他们怎么敢这么干?”沙皇猛地站了起来,“彼得格勒的人民就这样看着?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应该有很多支持者吧?”
赫斯曼似笑非笑地道:“布尔什维克拥有军队,他们用子弹镇压了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的支持者!”
“镇压!”沙皇睁大了眼睛。“镇压下去了?”
这事儿他也干过,可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还没有完全把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镇压下去,”赫斯曼收起了笑容,用认真而严肃的语气说,“陛下,实际上您的祖国现在已经陷入了内战!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内战,一方是布尔什维克的红军;一方是忠于临时政府的白军……而红军控制着俄罗斯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的中心地区。白军则占领了西伯利亚、远东、部分乌拉尔地区和顿河中下游。
另外,乌克兰地区目前处于德国‘保证’下的高度自治,而芬兰已经正式独立,波兰、库尔兰、爱沙尼亚、立夫兰、利窝尼亚根据俄德之间签署的《布列斯特条约》,都已经置于德国保护之下了!”
“上帝啊!俄罗斯怎么会变成这样?”沙皇痛苦地叫嚷起来。“他们这些无政府主义者怎么能这样对待俄罗斯!他们……要毁掉我的俄罗斯吗?”
“陛下,俄罗斯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
“不!我一定要夺回它!”沙皇大喊起来,“既然他们不爱惜俄罗斯,那么我就要再起!我要夺回俄罗斯!”
夺回俄罗斯?赫斯曼扬了下眉毛,心想,从列宁手里夺吗?
“威廉!”沙皇喊着德国皇帝的名字,大喊道,“他把我从布尔什维克手中救出来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要利用我去对付布尔什维克。革命在欧洲是传染病,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我可以和威廉联手!可以和任何人联手!”
联手扑灭布尔什维克……德国皇帝或许真的有这个想法!赫斯曼心中苦笑:不过皇帝陛下是有心无力的,要不了多久,你们俩就得变成难兄难弟……
……
“皇帝万岁!德意志万岁!”
欢呼声在柏林火车站广场上响起,很久没有这样的欢呼声了!赫斯曼记得上一次他还是在战争爆发时,在柏林听到人们为德意志皇帝欢呼的——当然,也是在为战争欢呼!
但是随着战争渐渐陷入僵持,前线的伤亡日大,而后方的供应日紧,抱怨的声音、反对的声音,就压倒了支持战争的声音。仿佛只要抱怨和反对,就会有“不割地、不赔款”的和平一样。
而今天,被幻想“不割地、不赔款”的俄国人推翻的沙皇,成了德意志帝国的“战俘”,被押送到了柏林!这毫无疑问给陷入战争泥潭的德国人打了一针兴奋剂!
在柏林发行量最大的几份报纸,今天都在头版上用加粗的黑字写了这样的话:沙皇抓来了,英王还跑得了吗?
很解气的话!不过也只是说着解气罢了。
“皇帝万岁!胜利属于德意志!”
当俄罗斯沙皇和他的家人,在穿着趣÷阁挺的军装,肩膀上还挂着绶带,领口还有一枚蓝色马克斯勋章的赫斯曼同披着件黄绿色的军大衣,看上去非常落魄的沙皇一起走出候车大厅,站在花岗岩铺成的台阶上的时候,广场上好像沸腾了起来。
原来德意志皇帝正从一辆八匹白马拖拽的豪华马车上下来,全副戎装,还带着一顶有个金色尖头和鹰徽装饰的头盔,手里还有一根权杖。好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沙皇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在一大堆穿军装的人簇拥下走来的德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最后还是猛吸了几口让他讨厌的柏林的空气,然后挤出几分笑容,大步向德意志皇帝走去。
然后我们赫斯曼少校就看见这样不可思议的场面:沙皇尼古拉二世和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深情地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就是亲切地问候和对话。
德皇用关切地语气说:“尼古拉,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知道吗,听说你落在了无政府主义者手中,我可担心坏了。”
沙皇似笑非笑地反问:“威廉,可是我听说那些无政府主义者都是从德国来的,他们不是你派来俄国的吧?”
“那怎么可能?我一直是亲俄的。尼古拉,我们还是亲戚呢!”
沙皇笑着说:“对,我们是亲戚,而且我也亲德。实际上我就是个德意志人!我的姓氏是罗曼诺夫.荷尔施泰因.戈托普。”
“是啊,我们是同胞!德意志和俄罗斯应该亲如兄弟!”德皇用力挥舞着右手。“我们不如就在火车站发表一个声明,宣布俄德两国是兄弟国家,要永远友好下去,再也不打仗了!”
俄罗斯沙皇用力握着德皇的手,“对!早就该这样了!我们永远是兄弟,永远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