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派出所,王守智带着钱淑兰和王守仁找到刘芳名。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长得瘦骨嶙峋,脸上带着明显的伤,手上都是冻疮,身上的破棉衣几乎没有什么棉花,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冷的天气,她居然还穿着一双草鞋,露出的大脚趾冻得发紫。一副受尽苦楚和虐待的小白菜模样。
想到正康为了她,连亲娘都不顾,如果说她一点手段也没有,钱淑兰是不信的。她收起自己的同情心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得局促不安,脸色苍白,紧张得不行显然以为他们是来找她算账的。
“你爹你娘就要被判刑了。”钱淑兰直接告诉她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刘芳名和她的小弟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刘芳名绞着手指,一副很不安的样子。但从她兴奋的眼神以及紧抿的嘴唇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喜悦。
她旁边的小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炸了,跑到门后,拿起一根擀面杖就要往钱淑兰脑袋上打。
钱淑兰下意识就要伸手。
王守仁手一抬,拦住了那根擀面杖。
王守智却要粗暴得多,下意识地就把人踹翻在地。小男孩蜷缩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唤。
刘芳名看着不可一世的小弟被打,脸上有着一丝畅快。
她握了握拳头,试着开口求情,“叔叔,我弟弟不懂事,你们饶了他吧。”
钱淑兰眼睛眯起来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情,心里有了一丝计较,王守智看到自己居然打一个小孩到底有点不自在。
可谁知这小男孩却一点也不领他姐姐的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朝刘芳名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你管!”
刘芳名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表情有点无辜。
钱淑兰脸一黑,朝王守智道,“把人带出去。”
王守智点了下头,拎着小男孩的衣领,走了出去。
钱淑兰朝刘芳名直截了当开口,“如果我让你现在就去撤案,那正康就会没事,你愿意吗?”
听到这话,刘芳名显然很高兴,“真的?正康会没事?”
钱淑兰点了下头。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真的有心机。不过,没有心机在这个家也活不下去吧?她环视四周,那民警明明说在这家搜到600多块钱,除了正康的100和收彩礼的100,剩下还有400多呢!可这家并没有穷到需要这么苛待这个小姑娘的地步。
想到那首小白菜地里黄,钱淑兰突然觉得这姑娘就是心机版小白菜。
刘芳名从凳子上站起来,明显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们赶紧走吧。他在牢里肯定吃了不少苦。”
钱淑兰眉头微微松开,“你之前为什么不帮他说话?”
刘芳名抹着眼泪,哭丧着脸,“我爹娘把我锁在家里,他们还打我!”说着就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露出明显被鞭打过的赤红色伤痕。显然是新伤,旁边还有一道道旧伤,已经留下疤痕。看那样子起码得有一年以上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带着刘芳名,王守仁走出门口,看到小男孩的身体正在被王守智一只手摁在墙上。
小男孩的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想要扑过来,但因为胳膊不够长,怎么也抓不到。
钱淑兰一行人到了派出所撤案。
正康被无罪释放。刚出牢记看到刘芳名就担忧地抓着她的手,“你没事吧?你爹娘有没有打你骂你?”
王守仁原本看着儿子瘦了几圈,嘴上冒出青色的胡须,疲惫不堪的样子,十分心疼。
可谁成想儿子出来第一反应居然只看得见这小姑娘。他心里憋屈得不行。
钱淑兰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说话,拉着王守仁想要上前的胳膊,朝正康道,“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着也不等两人什么反应,直接往前走,到了水利局的家属院那儿,她拐进一条巷子里。
等她转身朝正康看去的时候,正康低头连看也不敢看她。钱淑兰皱紧眉头,朝正康大声训斥,“你偷钱离家出走,有没有想过你娘?”
正康愧疚地低下了头,吓得身子抖个不停。
“说啊!”见他这副敢做不敢当的窝囊样,钱淑兰气得一个巴掌扇过去。
刘芳名也是吓了一跳,跪在她面前求她,“正康奶奶,是我不好,你别怪正康了,他都是为了救我,您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连累了他。”
钱淑兰却不理会她的求饶,“你错自有你家人管教,我只会管我自家的孩子。正康,你闯出这么大的祸,差点把自己折腾成劳改犯,你是不是很能啊?”
正康也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哀求着,“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守仁急得不行,忙上前拉住他娘,帮他求情,“娘,正康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一时心急。”
“你放屁!”钱淑兰这会子是真的生气了。一直以来,她对老大都是很满意的。可谁成想他竟是这么糊涂。把人救出来这事就算完了吗?
她指着正康朝王守仁道,“你再惯着他,你信不信有一天,他为了这个姑娘,连你的命也不救!连生他的娘,他都能毫不在意,这种儿子,你告诉我,你现在不好好教他!你还等什么时候才教!是不是要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才能后悔当初太过溺爱?啊?那时候你不会后悔吗?”
钱淑兰的话句句刺痛王守仁的心,他何尝不生气呢?只是,他一直抱有希望,正康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不喜欢他娘,才会这么狠心的。
可他娘说得也没错。连生他的母亲都能舍弃。父亲就不会吗?
王守仁不敢保证。一时之间竟愣住了,正康跪在地上,挪动膝盖抱着王守仁的腿开始痛哭,“爹,爹,我错了。我只是怕小芳被他爹给卖了。我不能没有小芳。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守仁回过神来,朝刘芳名看去,那眼神透着一股子冷意,让刘芳名不自觉低下了头。
钱淑兰两步上前,“你喜欢她,把她娶回来就是,干咳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有说过不让你娶她吗?”
正康惭愧地脸都红了,“他爹要一百块钱的彩礼。我看家里为了娘的病到处借钱。我不敢开口。后来回到家听到你们说家里钱已经凑齐了,而且还有剩余,我才偷钱的。”
钱淑兰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指着他,“我看你就是自私!你喜欢她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娶回来!你找那么多借口,还不是因为你懦弱,你无能。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犯了错却连担当的勇气也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连生你养你的娘都不顾!你简直岂有此理!”
钱淑兰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连自己的家人也不顾。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血脉亲情更牢固的关系呢?你喜欢的那个人会心甘情愿挣钱给你花吗?会无条件包容你爱护你吗?会在你贫穷或落魄的时候都能无怨无悔地待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钱淑兰相信许多人都做不到。但,偏偏很多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爱情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当真是舍本求末。
钱淑兰立刻吩咐王守仁和王守智,“赶紧把他带回去!我要好好管教管教!”
正康的两只胳膊被架起来。他紧张地朝刘芳名看去,显然是不舍得跟她分开。
刘芳名从地上爬起来,安抚他,“正康,你回家一定要听你奶奶的话。你放心,我爹娘已经进监狱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你不用担心我会饿肚子了。”
听到这话,正康才停止挣扎,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
钱淑兰‘哼’了一声,讽刺道,“为了爱情连老娘都不要,命也不要。真是感人!”
说着,大踏步往外走。
到了家里,众人看到正康回来,眼中皆是露出很复杂的感觉。
一个孩子如果连生命的母亲都不顾,这孩子心得多狠。就算大嫂对他疏忽,但毕竟生了他。这些年也没饿着他。可他连最基本的孝道也没有。
正康进门之后,就不敢看家里人。他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可他是真的很喜欢刘芳名。他不想让她嫁给别人。
正康回来之后,待遇跟以前有了天差地别。
以往他是老王家的大孙子。可自从他整这么一出戏。老三老四两口子都不让孩子跟他玩,就怕他带坏自家的孩子。
正国气他骗自己也不肯理他。并且还限制他期限把钱还给他。
正康的一百块钱已经还回来了,除了偷他爹的已经还回去,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和正国的,本来他就想还给正国的,他把钱拿给正国还多给了两块钱。
正国撇嘴,“怎么你想贿赂我啊?我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呢!”依旧生他的气,不肯理他。
正康感觉自己被大家孤立了。心里难受得不行。
钱淑兰也不知道怎么跟这种蠢人相处。把他抬到院子里打了三十个板子,疼得嗷嗷叫,嘴里也一个劲儿地讨饶,保证以后都不再犯了。钱淑兰也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改好。
不过,虽然她对正康的作法不认同,可还是同意他娶刘芳名。
王守智却头一个提出反对,“娘,那姑娘心眼太多了,正康又这么蠢,我担心他会被那姑娘拿捏一辈子。”
钱淑兰倒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这么蠢就该找个聪明的,要不然再娶个蠢婆娘,这日子还怎么过?更何况他为了这姑娘连命也不顾,要是让他娶别的姑娘,他还跟这姑娘藕断丝连,岂不是害了别人。既然他这么听那小姑娘的话就让她好好看着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看着老实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继续给她惹事?钱淑兰反正是烦他了,蠢得要命,还偏偏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她哪有那么多时间看着他。再说,他只是她可有可无的改造对象,她才没必要难为自己。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王守智竟是无言以对。王守仁虽然对那姑娘没什么好感,可他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孩子天生外向,跟家里人也不太亲,如果不让他跟那姑娘在一起,说不定他啥时候又干出私奔的事来,那时候他们老王家才是把脸都丢进了。
于是正康和刘芳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原先跟刘芳名定亲的人家,刘芳名已经把彩礼钱退回去了。
一开始那家人不同意,还是钱淑兰找上门去,直接告诉那家人,刘芳名的父母坐牢了,那家人吓得半死,生怕连累了自家,收了钱立刻退了婚。
刘芳名的弟弟原本还想称王称霸,可刘芳名却有那么多人撑腰。
最后,钱分了一半给小弟。又给了正康一百块钱,让他等他娘回来的时候好好照顾她。正康全都答应了。
然后刘芳名到了县城,重新找地方住下来,至于弟弟,她不准备再管了。
两人约定后年结婚。钱淑兰看着正康,“你想娶她,彩礼钱你自己挣,想养活她,你明年毕业以后就努力找工作。别想让家里给你掏钱,家里还欠着债呢!”
正康低下头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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