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非常炙热,像火炉一样闷闷的,养鸡厂里到处都是鸡,齐齐地叫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钱淑兰坐在凉棚下拿着蒲扇给小敏扇风。她从早上起来就一直玩,现在累趴下了,正躺在凉席上睡觉。
几个妇女也坐在凉棚下,因为今天县城百货大楼要来运鸡蛋,她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回家纳凉。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蒲扇扇风,间或说些八卦。
正说着热闹,有人眼尖看到从远处的驶来一辆卡车,惊喜得跳起来,“终于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这个地方的树是新栽的,几乎没什么遮挡。
根本没风,她们摇了一个多小时的扇子,手都酸了。
钱淑兰放下扇子,也站起来。
那卡车从村口那条小路慢慢往这边走。然后往左拐,驶了进来。
因为再往前走,路太窄没法拐进来,卡车就停在半道上。
从卡车的副驾驶里下来一个人,身高腿长,剪着寸头,小麦色的皮肤,老远就看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很灿烂。
钱淑兰不自觉地冲他笑,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凉白开,“热了吧?赶紧喝点水吧。”
方永林立刻笑眯眯地叫人,“娘,我不渴。”
钱淑兰点下了头,然后冲着其他人挥手,“赶紧称重装鸡蛋!”
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方永林凑到钱淑兰面前小声道,“娘,正国媳妇生了。”
钱淑兰算算日子,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才生吗?她好奇地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方永林笑着道,“跟我媳妇一样,都是龙凤胎。”
钱淑兰立刻星星眼,心里暗赞这老王家的双胞胎基因也太好了吧?这都是第四对双胞胎了。
一直在记账的孙大琴瞅见两人聊天生怕错过什么消息似的,笑眯眯地凑过来,“娘,刚才你们在说啥呢?”
瞅着她这双八卦眼,钱淑兰斜睨了她一眼,“恭喜你啦,你又添了孙子孙女。”
孙大琴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大腿,乐得不行,“哎呀,我的娘咧,正国居然生了龙凤胎。”
她这声叫把正在捡鸡蛋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纷纷恭喜她,瞅着孙大琴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儿,钱淑兰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正国还在省城上班,丽珍那孩子还在医院,你不赶紧去照顾她,还杵在这里干啥呢?”
孙大琴被婆婆这一提醒,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方永林道,“他小姑父,你能带我一程吗?”
方永林立刻点头,“行啊!”
孙大琴把账本交给钱淑兰,“娘,今天的账你来记吧。”然后飞快跑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钱淑兰称重之后,又负责记账,然后让大家把鸡蛋装上车。
方永林付完账之后,小敏醒了,“奶,我肚子饿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等孙大琴了,朝方永林道,“我先回家吃饭了。”
方永林马上就要回县城,自然不可能跟她一起回去吃饭。
方永林点头,“娘,你不用管我。”
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只留下一个待在这边负责看养鸡场。
到了家,钱淑兰立刻炒菜做饭,和小敏吃饱之后。两人就在屋里午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她正坐在堂屋给小敏重新扎辫子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人,着急忙慌地说,“三婶子,你快去看看吧,你家丰产跟人打起来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丰产?他没被孙大琴带到县城吗?
钱淑兰立刻把手里的辫子随便一扎,拉着小敏的手就往外冲。
丰产是在打谷场跟人打架的。
对方是王立贵的孙子,小名强子,此时他一脸的愤愤然。
丰产人小个子矮,被他戳得节节败退,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钱淑兰走上前把两人拉开问,“你俩咋打起来了?”
强子见到她来了,立刻指着丰产告状,“他抢我东西。”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发现没有老王家的人,立刻急了,看着丰产问,“你吃饭了吗?”
丰产哭得稀里哗啦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听到钱淑兰的声音,他立刻抹眼睛,飞快地摇头,瘪着嘴嚷嚷起来,“太奶奶,我没吃饭。我肚子饿。”
这可怜见儿的,钱淑兰心这么软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弯腰把他抱起来,“你怎么没跟你奶奶去县城呢?”
丰产搂着钱淑兰的脖子,一个劲儿地抽泣打嗝,眼睛都肿了,“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钱淑兰侧头问,“你肚子饿你就抢人家东西吃吗?”
丰产歪着脑袋没说话,可并不妨碍他粥哭。
钱淑兰掰正他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义正言辞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这是不对的。说你错了!”
丰产抿着小嘴不说话。在钱淑兰的一再逼视之下,他才瘪着嘴道,“我以后再也不抢别人东西吃了。”
钱淑兰终于满意。
丰产指着强子也开始告状,“可他打我。”
钱淑兰微微皱眉,“是你先抢人家的东西。你先给他道个歉吧?”
丰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奶奶,在她的逼视下,走到强子面前,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抢你东西。”
强子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没...没关系。”
钱淑兰看着强子,“你已经八岁了,不该这么没轻没重就打人,你看你把丰产的脸戳得,都有红印子了。”
强子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你下次小心点儿!快回家去吧!”
强子立刻飞奔着跑走了。
钱淑兰弯腰教丰产,“你饿了可以找奶奶,找太奶奶,找三奶奶,四奶奶,还可以找三叔叔。”
正军应该是在卫生站吧?她侧头去看,发现大门已经锁了,想来应该是回家吃饭去了。只是他怎么没看到丰产在这边呢?
钱淑兰抱着丰产带着小敏往家走。
钱淑兰以为孙大琴是不方便照顾丰产,所以才把他丢在家里。应该请人帮着照顾的,不是李春花就是周雪梅,再不济就是正军了。
可谁成想,她问了一圈,一个个全摇头。敢情她把正军给丢下了。
钱淑兰那个气呀。这要是丰产走丢了,岂不是找不回来了。
原本丰产可是在家里玩的,可谁成想他自己就把院门打开,溜到打谷场这边来了。
到了晚上,正康下班回来,儿子一个劲儿地找他要奶奶。
正康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娘去照顾正国媳妇了。他摸着儿子的小脸心疼不已。
丰产平时都是由孙大琴照顾的,这乍一离开奶奶,哪里受得了,一个晚上都在哭。吵得家里人都没法睡觉。
正康没办法,只能交给钱淑兰带。
周雪梅要负责养鸡,李春花要负责做衣服,哪有功夫哄孩子。
钱淑兰挥手让他去上班,“你赶紧去上班吧,我来带。”真是头疼!
钱淑兰让小敏陪丰产在堂屋玩。
“奶,我能不能不带他啊,他一直在哭啊。”
平时这两孩子也常常一起玩,可他没这么爱哭啊。
丰产一直哭得死去活来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嗝。
钱淑兰摸摸她的脸,“他是你侄子,你是长辈,要好好照顾他啊。”
小敏苦着脸,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他说话。
“丰产,你知道兔子的耳朵为什么那么长吗?”
丰产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双眼带泪看着她。
小敏奶声奶气地道,“因为呀,从前有一个小兔子...”
见丰产被小敏吸引过去,钱淑兰立刻到灶房做吃的。
等她端着香喷喷的鸡蛋饼出来,就发现两个小孩子已经坐在堂屋的凉鞋上玩着你猜我猜的游戏了。
“赶紧过来吃饭喽!”
两个小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钱淑兰一手牵一个,“咱们吃饭前要先洗手。”
等洗好手,钱淑兰一人分一张鸡蛋饼。
香气扑鼻的鸡蛋饼瞬间勾住了丰产的味蕾。
很快到了星期天,刘芳名从县城回来了。
当她得知婆婆居然把丰产丢在家里,气得眼睛都红了。
正康在旁边安慰她,“我娘应该是忘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有多疼丰产。”
刘芳名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婆婆疼丰产还不是因为丰产是她唯一的孙子。
现在婆婆最喜欢的儿子也给她生了孙子,她哪里还看得到丰产。
她把话跟正康说,正康却坚持认为她多想了。
“咱娘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
谁知下午,孙大琴居然回来了。
风尘仆仆,到家就开始翻箱倒柜,“我以前留下来的细棉布呢?哪去了?”
什么人会动她的柜子呢,自然是没有的。
孙大琴找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记错了地儿。
等她拿着细棉布到了堂屋,让李春花帮着做成婴儿衣服的时候,刘芳名立刻上前,“娘,你差点把丰产弄丢了,这事你知道不?”
孙大琴愣了一下,“丢了?咋丢的?”
“就是你走的那天呐,你都没告诉别人。”
孙大琴猛地想起来,扭头看向李春花,“我走的时候可是告诉三弟妹的,你没帮我照顾丰产吗?”
李春花愣了一下,“你跟我讲过吗?”
孙大琴气得跳脚,“怎么没讲,你还应了我一声呢。”
李春花完全没印象,“那天我正在赶工,可能没听清楚就稀里糊涂应了。”
孙大琴拿李春花没办法,“你们看也不能怪我。我哪知道她当时在赶工呢。”
刘芳名瞅见她手里的细棉布,“娘,这布为什么不给丰产做衣服呢?”
孙大琴冷着脸把布夺回来,“这是我的布,我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你来管!”
刘芳名被骂,脸都红了,可她还是强撑着道,“丰产也是你孙子。”
孙大琴哼了一声,“他是我孙子,可又不是我唯一的孙子。”
这句话成功把刘芳名激怒,对着正康道,“你瞧吧,她亲口说了。她最疼的还是正国的儿子。”
孙大琴撇了撇嘴,“我最疼谁,用得着你管嘛。”她斜睨了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嫌弃什么,如果你们不想我带丰产,你们就自己带吧。”
说着把布放到李春花面前,又说了尺寸,就兴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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