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鸢叹道:“你如今也算有了栖身之处,不必四处奔波。我不日就要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我把花似留在你身边,有事可差她往返通报。”
玉龙衣道:“这一路多承你照拂,我还从不曾对你说个谢字。”
幽鸢笑道:“既然不曾说就永远都不必说,你对我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愧意,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虽在你外祖家,也须自己小心在意,我不在你身边时,切不可离了众人独自行走。”
玉龙衣撇撇嘴道:“你又像奶娘一般啰嗦我了,才念你些好,如今又惹得人烦。”
幽鸢忙道:“我闭嘴就是,你莫动气。我总归是放心不下你,才忍不住说得多了。”
玉龙衣瞥他一眼道:“你对别人也是这样么?”
幽鸢眼睛一翻道:“别人我看都懒得看,还指望我同他们说话呢!”
玉龙衣哂笑道:“活该你遭我嫌弃,谁叫你之前孤高自许目下无尘。”
说得幽鸢也笑了,自嘲道:“你就是我命里的魔星,哪里还指望从你这里讨半分便宜去。乱了这一夜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玉龙衣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盹上来了。这里接下来几天还要热闹下去,我那几位姨娘都是贪玩儿的,我少不得要陪着她们。到时若分不出身与你饯行,你切莫吃味。”
幽鸢道:“有这句话就够了,怎敢劳你大驾。花似今夜多半就会到了,到时她自会找你,这丫头顽皮得很,你要多管教她。”
玉龙衣点头道:“好啦,我的幽鸢保姆,你不过是回一次家,过不久还要见的。我实在撑不住了,要回去休息。”
说罢摆了摆手,径自去了。
玉龙衣在别院睡足了四个时辰,起来时已是傍晚。沸海边依旧热闹,各路的杂耍艺人并做小生意的数不胜数。还有不少番邦外国的游人,相貌穿着很是迥异。
几位姨娘花蝴蝶一般穿行于人群中,玉龙衣因为做男子打扮,被她们几个拉拉扯扯,惹得不少游人侧目。若不是有阿初、熊憨儿、驱虎、屠豹几个人跟着,只怕早把她们几个围了起来做戏法儿看。
眉姨娘不过二十出头,穿着阔腿窄襟的胡服走在最前面,一眼看到观者最多的西烿杂耍台子,便回头大声说道:“这个好!龙衣,你随我挤进去看!”说罢扯了玉龙衣的手,拨开人群便钻。
阿初和熊憨儿对玉龙衣寸步不离,紧随其后。眉姨娘身姿矫健如游鱼一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最前面。只见一个颇为邋遢的西烿老人在台上躬身说道:“方才的那一段只算是送与各位看官的,如今进入正题,若演得好时,还请多多打赏。”
说罢,将手中的铜锣儿敲了几下,向台后的帐篷喊道:“小的们休要惫赖,快快出来,卖好了力气,大爷夫人们有赏呐!”
一声喊过,从帐篷里跳出来四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俱是短衣短袄,头上发分五缕,束以兽骨,见了众人,团团作揖。
老人咳一声道:“我听仙翁说你等偷吃了仙果,不避水火,如此可到龙宫去,与各位贵客带些罕物儿回来观瞧。”
其中一个大些的孩子道:“老爹说得好轻巧,那龙宫岂是谁都能去得的?去不得去不得。”说着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又一个孩子道:“若要去时,须得备下好彩头,万一小的们回不来,也有钱财好与老爹送终。”
老人喝道:“小狗才!偏是说这等丧气话,你当众位贵客是什么人?岂会少了你我钱花?”
他这么一说,早有心急的人将银钱抛到台上,大叫道:“莫要啰嗦,快些,快些!莫要咱们等得不耐烦!”
那老人将银钱拾起,笑道:“小的们,快快准备!”
那几个孩子答应一声,从帐篷中取出两条绳子,拴住两个孩子的腰,另外两个孩子握住一端,绳子上还拴了铃铛。那台子本就建在海边的礁石上,两个孩子跳进海里,瞬间就没了踪影,只见绳子不断被扯下去。
过了片刻,只听绳子上的铃铛急响,上面的两个孩子忙拉动绳子,片刻后,只见两根绳子上各拴着一口描金箱子。老者忙打开,一个里面放着数枝怒放的寒梅,香气清远,沁人肺腑。
此时正是八月天气,如何会有寒梅开放?众人见了,自然称奇。那老者将梅花拿起,分给前面的看客,玉龙衣也拿到了一只,细看时果真是梅花。花枝上折痕俨然,分明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
另一只箱子里放的是两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老人拿起后轻轻碰撞,那水晶球上方三尺处便现出七色彩虹来,观者忍不住大叫罕见。
老人道:“我的这两个孩儿,果真能干!且把绳子再丢下去,看看还有什么好物件!”
台上的两个孩子把绳子再次丢进海里,片刻后铃铛又响。拉上来看时,还是同样两只箱子,老人走上前去打开,众人也都凝神观望,却都吓得连连惊叫。
原来那箱子里放的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下海的一个孩子。那老人跌坐在地哭道:“一定是被龙王发现,砍了头去!另一个多半也没了性命。”说着颤抖抖打开,果然是另一个孩子的头颅。
台上的两个孩子哭道:“这如何是好?!众位可怜可怜咱们,多多赍发些赏钱,将我这两个兄弟葬了吧!”
那老者也求告道:“各位行行好,老儿得罪了龙王,这营生再也做不下去了,施舍施舍,好叫我们回家去。”
众人见他们着实可怜,便纷纷解囊相助,玉龙衣的几位姨娘早已是泪眼婆娑,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他们。
眼见台上堆的金银宝物已如小山一般,那老者擦擦眼泪吩咐道:“快快将这些赏钱装好,咱们须得再次谢过诸位大恩。”说罢行了三个礼,站起身来将赏钱整整装了两大箱。
又将那两个孩子的头颅放进竹篓中,命剩下的两个小孩扛着。
其中一个孩子道:“怪也,怪也,这篓子如何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