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六)
我这才了悟到,就算是你个人有想舍身取义这般难得的情操,却还要看旁人肯不肯好心赏你个机会表现的。
在这两大巨头会合后又尝试提上几句让他们只管各自飞的我,最终被白玉堂一声包罗万种鄙夷的嗤笑,和展昭一句:「再提一句留下,我便与着你一道留下。」的话彻底堵绝了想法,空有一肚子慷慨赴义的情操没法发挥,却要被迫搭船逐流,真真是郁煞人也。
接下来,是一段塔楼逃生脱困的过程。
我才知晓这座改建的冲宵楼底三层上七层,而展昭他们是一路从底二层所在的地牢处,潜行至第三层来带我出去的。
那名欧阳大侠卧底于五影阁中的神友人,在这堂口里似乎真混出了点名堂——
虽然不知他在五影阁中的地位究竟高去如何,可能拿到胁制展昭他们行动的解药是小事,重点是他甚至还骇到了楼中几层守备和楼外寺院守卫的排班表、勘出了楼内下几层分层管理不互相流通的官方安全通道口述图、还能提点上附近好几处机关的位置,使得当时的我们大部分时候,只需躲避好巡守,便皆脱走得还算有惊无险。除了几处需得绕路如走迷宫,多费了些时间外,一路上大抵能称顺利,此人的提点,简直可称为地图上的提点小帮手……
虽说据这位神友人所言,他能勘出的安全通道,也仅限到这座楼的地上第三层为止。再往上的楼层,连阁内几位高干级的人士都很少能任意进出。听说其中的机关与三层下相比,可犹如云泥之别,完全乃突飞猛进至另一等高境界:一层比一层精密,层层皆是杀阵!方为这座冲霄楼中凶险万分的精华所在。
是故倘若我当时多被关上一个层楼,他也就是爱莫能助,只能直接劝阻展昭他们自顾逃出比较妥当了。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实践中总是能出意外。偏偏在我等三人快可下至地面一层之时,一批交接后的阁众竟不赶快回去补眠,却占在官方通道上嘈喳,光荣讨论著啥阁内起义的大业现况与远景——
男人聊事业,愈聊愈激烈!短时间内根本没想闪人的迹象,眼看天都快在他们的长舌中叽亮了!
展昭与白玉堂已经在眉眼间商讨起对策了。
依他们本来计划,还打算趁夜色掩护一路翻出冲霄楼——再翻出这座守备颇严的寺院——再重重隐密地翻走出城外,实不宜在这原处空耗上太多时间。更莫提在这冲宵楼内多待一刻就要多出八分被发现的风险……谁知何时会不会就正巧有小队长抽风恰好到地牢或之前关我的那间蝙蝠馆内查勤呢?
更何况在眼前一群【头标:长舌公】阁众的嘈杂声中还提及了一个让人烦的情报,就是先前那位因欺负猫这等不友爱稀有物种的罪行、而荣登去彼时我与白玉堂最想暗杀榜第一人的高手武影使,据说该晚也不爱睡觉,兴一来竟做起秉烛夜游这种文雅的事情——重点是哪里不游,偏要游到这塔楼外来散步!
现下这位武林败类人正待在冲霄楼一层的正门外,仰天赏月闲抒情怀,短时间内估计是不打算走了!
就这么个人挡在逃生出口上,咱们从正门出去能避开不跟他打起来么?
那可是被展昭评说,即使合他与白玉堂二人现下之力,皆无法在几招内将其制服甚或甩脱的大变态级高手呢!
更别说据说旁边还跟来个跟屁虫严副使可作搭手!
……我说上司半夜抽风想跑出来夜游,这副使还得揉着眼睛鼻打泡地跟出来伺候吗?
这年头的工作实在愈发不好混了啊!
到时若又叫此二位正副使给拖住,莫说谁胜谁负,只要在这座敌人的大营里惹得四方惊动警报大作,便是百马伐骥,里三圈外三圈都是敌人。听说襄州城内更有叛党军队在镇守巡逻,则便是展昭跟白玉堂二人再有大能,遇此情境,恐怕皆无能有把握可带著一如拖油瓶的在下安然走脱出城去。
于是我在展昭的背上,全程目睹了眼前俩俊逸的男人,默默彼此眉来眼去挤眉勾眼的过程……
桃花眼流转:要不干脆把这群长舌公都杀了,暴力排除障碍?
俊逸星眸微沉反对:不成,他们人数太多,动手时难免招来动静,定会将门口的武影使引来,到时一旦被拖下,便难走脱得了!
桃花眼一瞥一白:照此般情势,出去九成也得与他对上,如此一来只能换路走了。那位朋友不是道二层上亦另有条通到楼外的通道,出路开在楼后?要不我们走那儿?
星眸沉凝严肃:可那条到非官方路径,那位朋友也不知其中情况。状况不明,难保安全。
桃花眼聚精一凝:可也无人把守。反正正门已是不通,与其孤注一掷,强行挣破,何不另辟蹊径?
然后是润星眸与桃花目一阵专注缠绵的两相长望……望到我都觉得他们已迳行隔绝出一个只专属于彼此的二人世界以后,才在无他选择的情况下定出了决定,转身往回头路行去。
(二〇五七)
在二层一处不显眼的墙壁上,一道暗门在白玉堂几下敲打之后悄然而开,里头乌漆妈黑的,比不点灯关我的那间蝙蝠房还要更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其他两位同伴,明显完全未感受上有视觉障碍,一点停顿也无地就踏入了门内,在门关后还能仿若平素地行走,不时还能即时停下脚步小心翼翼探勘,避免触发到机关。
全程睁眼瞎地看他们在黑暗中无障碍活动,并提醒对方前半步远处有猫逆小心莫踩到,或在不小心引动机关后身手轻灵地躲过飞箭,几个跟斗就精准地攀在安稳梁柱上的我:「…………」
……差点都忘了武林高手的技能版上,必定会备有一项【眼清目明】的夜视功能。
在这般身上连打火石都无的夜逃时刻里,还当真是太方便了,都要叫平凡人各种羡慕嫉妒上了啊!
(二〇五八)
陷空岛上的五爷白玉堂,不愧是曾夸口学过几年机巧阵法道的优秀人才。
此人当时领在我们前头一路察觉避开机关无数,纵遇无可回避者,亦能凭在场二人迅捷的反应力跟高超的身手躲避。在花了几刻时间谨慎前行摸索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通道尽头,见一座厚重的石门挡在眼前,瞧着很可能便是通出楼外的最后阻碍。
也许是因为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并未见识到这座塔楼的真正凶险,彼时眼瞧出口在前,在下的心中不禁便开始遐想:或许这座冲霄楼,似乎并无有传说中及自己想象中那般无限上纲的恐怖?
莫非真正复杂厉害的机关真都在四层楼以上?还是说实在多亏了欧阳大哥的神友人将路指得太好?简直是个满分的守护天使?
白玉堂研究了会石门,奇道:「咦?此门上有镶孔?看来若是崁上相应之物转动,便可将此门开启。倒也是不难……」
展昭要他看清现实:「可我等手上无并那等物事,能另寻开门的方法么?」
白玉堂耸了耸肩:「通常愈是高明的机阵奇人,设计起机关门时,便愈是自负。除以信物钥匙之正途开启门外,大多也会另设蹊径作后备的开门之法,来显出自己的才高机巧。既然这座楼当初是特意请高人建成,大抵也脱不开如此套路。开门之法必定还有,便是要多费些劲查找罢了。」
此等心照不宣的业界规矩,在下也是明白。
就像自家师父当年留给自己的那一座小金库一样,虽是以赠我的秋菊玉佩作为开门的钥匙,可此钥匙却非独一一种进入金库的方式。
青师兄曾说过只要他想,便是无该玉佩也能入库中取物。只是方法麻烦了些,那等法子却非是我能办到的……确切点来说,纵观天下,恐怕能成功做到者是寥寥无几。彼乃师父当年于建造藏宝阁时另设的一条入库之路,其中所需费的机阵学问深奥,且若无高超身手相应,亦无法达成,故使得当年想出此等机巧的自家师父,据说还曾以此自得拿来说嘴了好数年。
所以借机叮嘱我莫图侥幸,定要好生保管好作为启库之匙的秋菊玉佩,否则届时若丢了钥匙便如空拥一座宝库,青师兄曰自己可无法回回都能有空暇过来帮我取物。
……老实讲,在下觉得此种多挖一条通路请贼钻,而类似于显摆的行为,纯属多此一举自找麻烦来者。
你们说吧,本来若是保全住单一钥匙便是个固若金汤的地方,偏要自己多设个漏洞给人钻是怎样呢?生活不甘寂寞,嫌日子太过平淡了么?
可据说每位此行中的佼佼者,若遇有机会设计建造大型机关之时,几乎都丢不下此一等设置备胎的习惯。一方面或许是想作一条退路,以防事有万一;但绝大一方面,私以为大约纯粹真是为了显摆个人才华等人来踢馆用的!
此等种额外设置的「备胎」,机关有复杂有返璞归真者,全看设置者的心性。管你能闯过也罢栽跟头也罢,体现的据说乃是一名设置者的骄傲——
这业界内的生活是很封闭的!他们的生命需要有人来欣赏!
谁叫他们总觉得高处不胜寒,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