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六章：黑心食闲话事（二）
(二一八四)
……不，准确点来说,该说半日不到便破了案。
此案接案时点中午起傍晚结,前后时尚不满三个时辰，堪称包公办案史上的快结精华,全赖官家与包大人两名大小领导勃然而起的愤慨……当然还有官民无间合作的功劳，叫黑心商人无所遁形！
(二一八五)
当时众人一打听出假肉干的源头制作工房,就位于西南角郑门外一条小街的时候，立刻就整好队准备出发去抓他们一个人赃俱获！
而本来不在逮捕罪犯编制行列内的在下,由于实在好奇这些神奇假肉干魔法变身的过程,不敢去找明知会碰壁的展昭求带，便另央求了张龙偷偷带上我在队伍尾,一道去开个眼界。
结果在看到食品加工制造现场的实况的时候,当下只涌出了一种感想,那就是……
「————呕！！！」
……请各位读者千万莫要误会这阵呕声的出处,虽然它颇能简洁明了地表达在下当时胃中一股翻涌的情绪，可在下当时仅是在心里头恶心来者,可万万还没激烈到要将它付诸出口的地步。
是故，这阵声响，其实是出自于彼时那正立于在下隔壁、那位本乃被张龙叫来专职要与我互相照应的耿春兄弟。
话说这位当年被他同僚兼兄弟的郑平讥讽为【春来胆小】、因与我同名、曾一起被众衙役开玩笑地取上【春春二人组】、没念好或念太快时常被人悲剧成【蠢蠢二人组】称号中的耿春弟兄，彼时纵使尚没遇上春来,心理素质却依旧持续低落中——
此人素来最爱拿作点心嗑牙的东西，就是此类肉干肉脯一类的吃食。其中又以鹿干鹿脯荣登为他最喜爱常吃的头筹。平素在府内工闲之时，常可见到他有事没事都咬着一条鹿肉算条子当零嘴走来走去，几乎都成了他一项招牌表征……
唉,又孰知，原此类假肉经调查后发现早便已散布有年！
这么多年的点心量累积下来，也不知道此人究竟吃进去了多少十百斤的这种恶心巴拉的黑心肉……因此这耿春彼时会想呕吐也是很正常的！
瞧瞧眼前这些假肉的来源便能理解体谅！
假肉的来源，是些病死老死横死的马肉。
黑心商人以低价入手之后，宰分好妥当，先入烂泥中掩埋两日，让其色转如艳若新鲜，再利用咸豆豉与其它调料来腌制炖煮……如此炖上一天后，则假肉的颜色、口感或是味道，几乎便要与真的獐肉或鹿肉无甚分别。他们加以包装以后，便以此以假乱真，贩卖给酒馆小贩处谋取暴利。也不管吃下对人体有无影响，真的是好没良心！统统该下十八层地狱报到！
——最后这句十八层地狱的激烈措辞，乃是在下作主替彼时一旁的这位耿春弟兄发的声。
压倒这位可怜同僚，令他真正干呕出声来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当时眼前他所看到的、几批刚被其他同僚们从土中搜挖出来、还位于第一制程的死马肉，批批颜色都不太相同，明白展示了死马肉的色泽由衰反向转鲜的逆进化过程。
而那些最终进化完成之物，虽然色泽鲜丽彷若新宰，但因尚未经香料炖煮，仍是掩不住地让那臭不可闻的**气味泄露了真底，实在叫人没法想象，近年来让无数市井大众误吃下肚的，竟然是此种类异形变化的东西……
……奇怪为啥至今都没人吃出些问题来过啊？！
难道这京中人民的肠胃，真的一应皆是如此强悍吗？！
(二一八六)
东都开封城，真真乃是一个谜之铁胃城……
(二一八七)
由于当时现场的气味着实不好闻，受害者耿春在反复干呕了几声过后，就直接冲到墙角旁边……去开始真吐了起来了。
……阿弥陀佛。
愿如来佛祖观音妈祖能大发慈悲保佑下这位贪嘴的孩子。否则此人恐怕就要从此十年怕草绳，改投入向您们吃素爱世间的怀抱了！
(二一八八)
其实在当时，也便是在展昭与张龙、赵虎三人，率领着一众快班衙役赶抵这座黑心肉制作工房的时候，工房内烹煮的大锅早已熄火多时，显然黑心商们还是得到了些风声，正想准备要打包远遁躲避风头了。
可惜他们明显低估了开封府开全速运转起来时的可怕效率，以致手脚还不够迅速。
众衙役方才赶到的时候，工房内的黑工们还正忙着在销毁大量假肉干的制成品，根本没人料到官府竟来人得这般快，被闯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逃跑，个个惊颓得无以复加，栽得一点也不冤枉！
当时举目能见的嫌疑人，全在第一时间被展昭派人绑了起来以防逃跑。随后他与张龙、赵虎二人各带上了几名衙役，更一步踏进院内厂区，搜索各房舍空处，以确定再无漏网之残党躲匿。
剩下的一众捕快衙役，便负责开挖或搜集相关原料与器具、或帐目之类的物品，届时将一并带回开封府做呈堂证物过审。
在下该时瞅着外勤组的大伙儿各个都忙碌非常，而被张龙派来与我照应的耿春，随着出土的腐肉数量愈来愈壮观、屠鼻的臭味愈来愈浓呛，早在一旁吐得益发方兴未艾，已经陷入了一种魂魄半残的行动不能状态。
我同情地替他拍了拍后背，真心觉得此人当时这一副的可怜相，还当真不是只有一星半点的可怜。掏出帕子借他擦嘴后，想起方才路过一排屋舍，似乎曾在其中一院里瞥见了一口水井？
想想便转身打算替自己的同僚去打点清水来漱漱口，好将他口中的异味冲得淡一些，免得让他雪上加霜，刚吐完后又要被自己的呕吐味刺激得愈发想呕吐，进而更开始大呕大吐……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何时才是个终止？
所谓的照应，本便应是「互相」照应嘛。
他彼时本是被交代来与我「互相照应」，虽当下这般情况，定与张龙当初派遣他来疑似看顾监督自己的初衷不同，不过他人都已经恶心成这个样子了，在下若连点顺手的举动都不愿相帮照应于他，岂不太没良心了？
由于方才见有水井的地方刚在不久前才让几名衙役搜索完毕，想来安全应是无虞，是故在下该时很放心地只身来到井边，捡起了个干净的水桶，正弯出身想要打水……
岂料竟在井口处，望见一个正撑在井壁上想往上爬的人形壁虎。
我：「……」
壁虎人士：「……」
我与此人一上一下对足了两秒钟的眼神，两人脸上都挂着震惊万分的痴蠢表情。
(二一□□)
喂……啊喂！这里分明就还有一条活生生的漏网之鱼啊！
我说刚刚搜查此处的同僚们——你们这是哪般未老先衰眼的搜索水平啊？！
领头的展护卫知晓后会想抽你们的，简直是给开封府的专业形象丢脸——罚待会下工后全部留府察看啊！！
(二一九〇)
在我正考虑着自己若是抄起手边的水桶，就这么给他大力敲下去会不会闹出条坠井的人命的时候，那条漏网之鱼显然也是回过了神，身手像只猴子般敏健地三蹦两蹬，转眼便从井里头蹦跳了出来，脚一落地后，就迅速拔腿看似想往墙外冲——
彼时在下身为开封府一员的责任感一时爆棚，心想一名触怒龙颜荼毒人民的余孽便近在眼前，自己总不能眼睁睁地不闻不问不为作为，就这样让他给跑了吧？好歹在下也算是开封府上一名半编制内的人员啊……
一念之差，于是电光火石间便出了手，一提一抓用了记绊跤将此人摔倒在地上，拿出身体的重量与技巧压死着他不让他脱逃，压扁人后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成就感——
啊……此等终于能轮到自己来欺压人了的舒爽感是怎么回事？
真是太感满足了啊！
果然是前阵子被群非正常人类打压得太憋屈过火了，在下都差点快忘记自己原来也曾是名可威猛若此的角色了！
重温强者旧梦的在下，于陶醉之余，也没忘记要呼唤同伴来帮忙。
我压著人，张嘴便是一通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快来帮忙绑人啊！」
开封府的衙役们也许有时可能在搜索上不太在行，但拜于府内时不时便会闯入几名刺客来实弹演习的关系，各个闻声反应的速度皆是迅捷！
几名衙役很快就踏着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口圆门处。一见帮手赶到，在下心中便多少有些松懈下，哪知身下这名余孽却在此时趁机挣脱了开，待我察觉时想再压制，却因伤愈不久的手臂一时没法使足力，眼见让此人挣脱开后就要跑走，而急奔上来的差役还在好几步的距离外——
在下当时想也没想，就伸出了另一条没遭殃过的健壮手臂去抓人！
哪里知道，一个人逃生潜力爆发出来时的扭劲竟如此不容人小觑，力气简直大得不似常态！
在下这一抓非但没拦抓下人，反被这位老兄像挥蝇甩尾般一把甩开……苍蝇拍回旋的力道太大，甩得我重心失衡倒退两步撞在井壁边上，还不能缓过势来，最后硬是顺着这股劲道，一翻就翻越井壁，直接栽入了井口里……
我瞠大眼瞅着周围几名同僚，慢速化地冲上前来襄助抢救的动作与身影：其中两人慢慢抬脚，慢慢往那欲逃跑的余孽的方向奔跑；另两人则慢慢地露出了张嘴呼喊的着急表情，然后缓慢地伸出手，速度颇缓慢地朝自己跑冲过来——
看得出来他们皆颇拼命努力，只是……动作太慢了根本就赶不上了好吗！（▔﹃▔；）
视野中最后所见之物，终于只剩下一片井中窥天的亮白色苍空。
在重力聚集到极限开始急速往下坠之前，在下的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接续正文----
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了这般一段的感叹：
……啊，难怪古人都说骄兵必败，告诫人未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松懈，真是乃亘古以来的金玉良言！老子以前明明也不会犯上如此回此般低级的错误的，怎地活了这么些年，反而还活得愈来愈退步了呢？
这可不成！回去得做上个全面的反省检讨报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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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故事中提到的【算条子】，指得是制成算筹（竹刻）状的肉干。据说很受市民喜爱，到处都有贩卖。
其做法见《吴氏中馈录》：“猪肉，精肥各另切作三寸长条，如算子样。以砂糖、花椒末、宿砂（即砂仁）末调和所得，拌匀、晒干、蒸熟。”
除以猪肉为外，还有以牛、羊、獐肉等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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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篇内容取材自历史事件。关于假肉的制作过程于发生地点都是。只是改动了黑心肉制作工房的位置，为接下来的剧情需要，安平没将假肉制作工房设在记载中东京城东的曹门外，而设在西南角的郑门外：
根据记载东京城东侧的曹门外有两条小街，一条街专门出售豆豉，一条街专门收购死马。经过曹门处：“早行，其臭不可近，晚過之，香聞數百步。(苏象先《丞相魏公谭训》卷10《杂事》)”
只因腐烂的马肉，到了晚上，都已经被加工成獐豝和鹿脯，飘香百步，可以拿去贩卖啦！
由此可见黑心食品真是亘古皆有，千年不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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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宋周密《癸辛杂识》中记载，在古代，死马肉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以下：
“死马杀人：凡驴马之毙者，食之，皆能杀人，不特生丁疮而已。岂特食之，凡剥驴马亦不可近，其气熏人，亦能致病，不可不谨也。今所卖鹿脯多用死马肉为之，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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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段大宋黑心食品的故事有兴趣者，可搜寻“宋朝造假：鹿肉为死马”标题来深入了解，安平在此便不多说啦！】
----读心术剧场----
虞春的心声：『我出上一回锋头容易吗！好不容易能有回威风，命运就这般对我？硬把锋头变糗？！天理何在啊！！』
瞎掰记者悄声说：据说在一纸神秘的人物设定表上，为映衬展护卫各种劲帅的形容词，阁下对应上的就是一个「糗」字……这也是天命使然，您还是请节哀认命吧！
虞春：『……』◢▆▅▄▃╰(〒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