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运来的时候,如何是好呢?抱怨是没有用的!
匆匆收拾好行装,小水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焚心似火。
分隔那么久,第一眼看到弟弟的时候,小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早慧而可爱的男孩,变得神情呆滞,对生活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厌倦与回避。
看到妈妈递过来的那张县里重点中学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小水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使劲摇着那个木偶般的弟弟,问他,到底怎么了?
可那男孩却始终不发一言,对哥哥的愤怒和质问充耳不闻。
事情都到了这般田地,家人也没有办法。
小水问父母,案子的进展如何,那个女老师的死既然与弟弟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弟弟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于小水的问题,父母也说不上来。
大家猜测,大概那个死去的宁小鸾是小帅的班主任,平时又挺喜欢这个聪明上进的优秀学生,她的死可能对于一个15岁的少年来说,冲击太大吧。
然而,那只是猜测而已。
究竟小帅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谁也不知道。
当务之急,是怎样让小帅走出这种情绪低落,完全脱离正常生活的状态。
之前县中学曾几次打来电话,说特殊情特殊处理,签于小帅的优异成绩和一贯的良好表现,欢迎他康复后回到学校读书。
可是,小帅那样子显然是再也不想踏进学校半步了。
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让小水带着弟弟出去打工,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伤心之地,说不定时间长了,有些事儿就淡忘了。
然而,令小水意外的事,小帅不肯随他去浙江。
后来松了了口,说的确也不想呆在老家了,但不想出省,他自己会在省内随便找个地方容身的。
气极了小水便骂弟弟,说自己在外面闯了这几年,才知道离开家的日子有多痛苦,多艰难,就凭小帅一脸书呆子样,还能在外面过得轻松?
然而,小帅却是个很执拗的孩子,加上遇到了情绪上的困扰,更是没有人能够说服。思来想去,家里便想到了在古城做理发生意的阿呈。
阿呈爽快地答应了将小帅收在门下。
小帅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那个15岁的男孩被哥哥送到了美秀发廊,开始了学徒的生活。
“这家伙,现在好多了,偶尔还会笑笑,刚来的时候,哎,整个人好像魂都没有了似的!”阿呈感叹到。
我看看屋外那男孩刚刚坐过地方,思绪有些恍惚。
“我刚刚听他提到女朋友,这么小就谈恋爱了?”我问。
阿呈的剪子轻轻滑过我的耳际,说:“小孩子嘛,闹着玩着。那女孩是......”
正说着,小帅手里拿着烟从门外走了进来,阿呈赶紧住了口,转头问到:“在街口那家买的?”
小帅点点头,走过来,很熟稔地将烟揣到阿呈牛仔裤后兜里。
“你不知道,就街口那个矮胖子实诚,别的烟店,让小孩子去买,经常少补多或者多收一二元呢!不是心疼那点钱,主要是气不过!”阿呈说。
小帅似乎没有兴趣听我们聊天,而是默默走到屋外,继续坐在刚刚那地方呆呆地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直到阿呈让他过来给我洗头,他才匆匆跑过来。
蓬蓬头湿热的水慢慢浇过我的头顶,我说随便洗洗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小帅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话。
起身时,我看到他尚显稚嫩的手,不禁叹息。多可怜,这双手应该在学校明亮的教室里,干净的书桌上,书写他美好的未来。
眼下,他却在一个小小的理发店里荒芜着自己的青春。
离开时,我问阿呈:“你们老家是哪里的?”
阿呈说:“龙城乡下的一个小镇!”
我说,龙城啊,知道知道。
见我似是了解龙城的样子,阿呈添了一句,我们镇就在犬狼山脚下。
那一句犬狼山,顿时将我们定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想问问阿呈关于那犬狼山的具体情况,电话却令人讨厌地响了起来。
是娇儿的,我皱了皱眉,接了。
电话里,娇儿语气里尽是不耐烦:“老公,晩饭我约了几个朋友,不回家吃了!”
看样子,她已经不纠结我明天去古村的事情了,既然她有地方打发时间,我也乐得意清静清静,正好回去看看书,充充电,最近感觉自己各方面状态都不够好。
“去吧,早点回来,少喝酒!”我说。
那边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我忽然觉得浑身轻松,感觉像松了绑一样。
“王师,您心情看上去不错啊!”阿呈接过我递上的钞票,一面说。
笑了笑,我看看镜中的自己,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不错啦!”
阿呈说:“您可要经常光顾啊!”
我点点头,走出了发廊。走了很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帅仍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街道,偶尔也抬头看看太阳。
我也抬头看看太阳,想起河那边个躺着的女人,小帅的班主任宁小鸾,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在接下来无聊的时光里,我一直想象着那个睡在河滩上,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女人。人生,有什么跨不过去的痛苦,可以让一个人义无反顾地丢下红尘里的一切,就那洒洒脱脱地离开?
怕死的我,是怎么都无法理解的。
无数次想象过,若是有什么可以长生不老的药,散尽千金,我也要买来试试。幸亏我还年轻,要不那些卖保健品的家伙一定会找上我,轻易骗光我所有的钱财。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摇摇晃晃从我身边过去,那股让人作呕的酒气差点把我熏倒在地,赶紧掩鼻躲开。
可是,他就那么扑嗵一声摔倒在我的脚下,令我猝不及防。
我想拉他起来,又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正犹豫间,那个醉汉忽然抱住了我的大腿,用嘶哑的声音说:“老婆你好狠心啊,好狠心啊,连句话都不留给我就走了!”
那醉汉虽然舌头打结,但断断续续还是能够听懂他说的内容。
这真是为难我。
人都有同情心,何况他又正好摔倒在我脚边,此时,还死死抱着我的大腿哭诉,我又怎么忍心将他推开。
摸摸了口袋,我翻出刚刚阿呈找零的五十元塞到醉汉手里。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近距离地看到乱发里的那张脸,我惊讶地叫起来:“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