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几只寒鸦被湖心亭下的喧嚷惊动,扑翅而飞。
湖面上的薄冰被人搅弄出个大窟窿,隐隐冒出一个脑袋,水面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春杏牙齿打颤,见状,扑跪在趾高气昂的女子面前,不住磕着响头。
“二小姐,求求您快停手吧,大小姐会淹死的!!”
孟想容闻言一顿,转而笑嘻嘻地用脚尖抬起春杏满的脸蛋,“哦?那不是正好,孟疏眉死了,且是她的贴身婢女春杏忍受不了她往日欺辱,下的狠手!”
“自作孽不可活!”
春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孟想容却被水面伸出的一截手臂吸引了目光。
“看来我这傻姐姐不甘离去,那我就帮帮你!”
她抬起腿,一尘不染的绣鞋对准水面上那快要露出的脑袋。
狠狠踩了下去!
如坠冰窟。
孟梳眉醒了,发觉自己沉在刺骨的冷水中,本能往上浮,头顶却抵住了一只脚。
她堂堂21世纪鬼医门当家人,十岁学成出师,在A国叱咤风云了十余年,还从未有人敢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难道游轮爆炸之后,她大难不死却落到敌对世家手里了?
既如此,你也下来吧!
一只被冻得毫无血色的手臂突然伸出水面,死死抓住了孟想容的腿。
孟想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人就被拖入水中…
"快、快救人,二小姐落水了!!"
原本四周看戏的奴仆们慌作一团,下饺子般扑通扑通地入水救主。
水流晃荡中,孟梳眉将那人双手剪在背后,借力踩着她的脸蛋,稳稳踏上了岸。
她回眸望着满是水花的湖面,眼里犹带杀气。
此时,几个婆子在湖中扑腾着,争先将孟想容举出水面。
孟梳眉挑眉,认出了这身衣服,可不就是在她头顶作怪的人?
她冷笑,利落抬脚,就要以牙还牙!
这时,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大小姐,呜呜,还好你没事,不然春杏下地府也无颜再面见夫人!”
大小姐?春杏?
那温热的手握住自己冻僵的手臂,生出电流在她体内流窜。
孟梳眉脑中眩晕,脚下都站不稳了。
“大小姐!”
等孟梳眉站定,脑子里凭空多了别人十几年的记忆,眼神愈发森冷。
这哪是21世纪?她这是赶上传说中的穿越了!
眼前这被人簇拥上岸的二小姐孟想容乃是原身同父异母的妹妹。
自小把孟梳眉当成出气包玩耍,今日恐怕是玩过了头,将原来的孟梳眉活活淹死了!
孟梳眉亲娘难产生下死胎,扔下一岁的孟梳眉撒手人寰。
下葬当天就有一抬轿子,将怀着孟想容的岳氏接入府里,仅仅半年生下女儿,扶妾为妻。
这糊涂爹一开始还做做样子怜惜大女儿年幼丧母,枕头风吹着吹着就忘了这号人物。
别说孟想容,就是她院子里的一条狗也敢追着孟梳眉咬!
这还能忍?
鬼医圣手孟梳眉活了二十多年,只有放狗咬人的份!
孟梳眉轻拍春杏的手,示意她松开。
春杏即刻松手,下意识退了两步。只觉得大小姐变得气势骇人,叫人不由自主听从她的吩咐。
围住孟想容的婆子哀哭不止,其中一个叫骂着让小丫鬟去请大夫,瞧见孟梳眉走近,没好气嚷道。
“大小姐还在这看热闹?若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赔了命,夫人也不会放过你!”
好威风的奴才!
孟梳眉差点气笑了,她高扬起手,狠狠甩上那婆子的侧脸!
“啪—”
众人呆住了。
那婆子被打得歪倒在地上,像是愣住了,好一会没爬起来。
孟梳眉就势蹲下,压在孟想容胸口。
本来微弱的呼吸,被她弄得几不可闻。
“啧,可怜的妹妹啊!”
窒息的滋味如何?
婆子如梦初醒,捂着高高肿起的脸,指着她抖个不停,“你,你,你敢打我!”
孟梳眉头也没回,声音仍是细柔柔的,听在耳里却叫人发冷。
“我是府里大小姐,你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奴才。
别说打你,就是杀了你扔在池子里做荷花肥—”
“谁,能说个不字?!”
婆子哑口无言,竟生出几分畏惧。
往日她们也不过仗着夫人与二小姐乐见其成欺辱她,哪想过她孟梳眉也是国公府的主子,一句话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她说这话的模样,竟像是真的敢…
这还是那个面团子大小姐吗?
孟梳眉并不想立时就把孟想容弄死了,震慑住婆子后,她双手贴上孟想容的腹部,上下起伏,用力按压。
“你!快住手!你这是要杀了二小姐不成!”
“蠢货。我是在救她。”
婆子们想拦不敢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踌躇时,不远处脚步层叠,迎头飘来女人哀凄的哭声。
“我的容儿!”
风韵犹存的女人疾步而来,越过自己扑向孟想容。
孟梳眉收到她投来的阴狠目光,脑子里就把人对上号了,这是岳氏。
只是她没想到,岳氏身后,紧跟着自己应该还未下朝的便宜父亲,以及驻足在围墙后,露出一角盔甲的士兵…
这是个什么阵仗…?
孟想容呛入的水已吐得七七八八,脸白如纸,迷瞪瞪地说不出话。
岳氏心如刀绞,扭头对着国公哭诉。
“夫君,你可要为我们容儿做主啊!”
话落,眼神似钩地剐向孟梳眉,“容儿无故落水,你这做姐姐的竟在一旁干看着,还捶打她的腹部,莫非就是你加害于她!你居心何在?!”
孟国公也极疼爱这个小女儿,心眼早偏到了犄角旮旯里,听见岳氏的话,沉着脸对着大女儿责问。
根本忘记了孟梳眉也是浑身湿答答,一副落水模样。
“疏眉,你怎敢下如此狠手!”
若孟梳眉还是原身,恐怕就唯唯诺诺,任由她们揉捏了。
她假意擦了擦眼睛:"父亲明鉴,主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被人推入水中,感激妹妹舍身救我还来不及,怎能害她?这按压法是从前在外祖那学来救治溺水之人的法子!”
孟梳眉的娘亲乃是杏林世家出身,孟梳眉幼时也曾在外家住过一段时日。
此话一出,合情合理!
只不过孟国公并不在意,孟梳眉是如何落水、孟想容又是否为救她落水罢了。
孟梳眉长得弱柳扶风,本就楚楚可怜。
她努力揉了揉眼睛,总算是又红又肿仿佛哭过,更显无辜。
“你们瞧,妹妹这不是醒来了?主母这样误解梳眉,我心里可真是难受......”
孟国脸色好了一些,“那便是误会了。”
岳氏不曾想她是这个反应,一时气得语塞,“你…”
这木头般的小贱人何时如此伶牙利嘴?
可惜,孟国公并不是和岳氏一道来花园兴师问罪的。
避嫌驻足围墙后的小将不耐听壁角,轻咳几声。
孟国公即刻肃然,摆了摆手,仓促地说:“既然容儿醒了,不必多话,赶紧送回屋让大夫看看,今日家中有要事,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能出门半步!”
此举正中孟梳眉心意,她连忙学着记忆里行礼告退,临走还忧心忡忡地对岳氏说。
“主母快带妹妹回去吧,妹妹这模样若是冲撞了外男,可就…”
说完摇头叹息着,拉着还呆呆行礼的春杏离开,根本没给岳氏还嘴的机会。
岳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才将喉咙里那句贱人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