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脸淫笑,越走越近。看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嘴脸渐渐凑近,叶夕媱真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的呕出来。果然是在天堂是待得太久了,见惯了卓暮飏那样气质翩然的黑帮大少,叶夕媱就自然而然地以为所有的黑帮子弟都是一样的。可能不会像他那样具有绅士风度,可也不至于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啊!
那人一把扯住叶夕媱的手腕,另一只手就顺势解开她大衣的扣子。叶夕媱拼命挣扎,只能用一只手去挡。她呼吸急促,只觉得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廉价的香烟和恶心的体味,让她从心中就自然而然滋生出排斥之感。
叶夕媱情急之中手脚并用,那人没有防备,就挨了一脚。另外靠在边上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指指点点的。那人顿感失了面子,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叶夕媱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她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要钱……多少都可以……卓……卓暮飏……”
那人的动作一滞,凑过来的脸又缩了回去,脸上的奸佞之色也被半信半疑取代了。
见那人似乎有所触动,叶夕媱抓住机会,急急地说:“你把电话给我,让我打给卓暮飏,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那人手一松,仿佛叶夕媱是个定时炸弹,他迫不及待地就逃离她身旁,跑到另外三人那边。
“三哥,她是十二少的女人啊?老子就是几辈子没女人,也不能动十二少的女人啊!”
“龙哥没跟我讲!如果我知道是要去绑十二少的女人,你就是把我手剁了我也不接这笔生意!”
“你们冷静点!她说是就是啊?那老子还说我是南哥的拜把子兄弟呢!”
叶夕媱连忙插嘴:“你把电话给我,我自然可以证明!”
刚刚那人将信将疑地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其他几人也没有反对。叶夕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双手发抖,按了好几次才将电话拨了出去。
手机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像是死亡的脚步不停地在身旁徘徊着。叶夕媱极力试着稳住自己的心神。这号码是卓暮飏的私人电话,知道的人很少。即使是陌生来电,他也一定会接听的。
果不其然,手机里很快就传来卓暮飏的声音。“哪位?”
叶夕媱激动地就要哭了出来,她一手紧紧捏着手机,语速快得不像话。“暮飏,是我,是我!我被人抓走了,不知道在哪里!”
卓暮飏似乎是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夕媱?”
“你快过来救我啊……他们……他们……”她说到后来眼泪就簌簌而下,仿佛同他吵架时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一下子就全落下来了,由不得她忍着、憋着。
还没来得及说完,叶夕媱紧紧抓住的手机就被那群人的大哥抢走了。他面上虽然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但是语气明显弱了许多,只说:“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没事竟然敢冒充十二少?我告诉你,别让老子看见你,否则我一定把你丢到海里喂鱼去!”
他一说完,立马就把那手机扔得老远,似乎那是烫手的山芋。
他身旁的小弟走上前来,弱弱地问:“大哥,万一他真是十二少,那咋办?”
那人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脸上,骂道:“我听放屁!十二少的女人,那肯定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保护着,哪能让我们这么容易地就绑到了!”
另一人就附和着:“就是就是。龙哥也不敢动十二少的女人啊!”
这一说,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老大拿出一盒烟抽了起来,几个小弟想要上去讨一根,却被他烦躁地轰走,他口中还在骂着:“想抽不会自己买!”
那几人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的样子。其中一人看了叶夕媱几眼,便问身旁的小弟:“喂,你还上不上?”
“上你个头上!你想去你去!老子什么心情都没了!”他恶狠狠地看了叶夕媱几眼,骂道:“妈的,昏了三个小时醒过来,本来还以为我们兄弟有福享了,哪知道这娘们真扫兴!”
四个人都默默地靠在了一边,烟头洒了一地,烟味浓烈而呛人,叶夕媱拼命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尽量使自己成为一个隐形人,不再发出半点声音惹得他们注意。
那高墙上的一扇小小的窗口中似乎是泼进了水银一般,原本稀疏的光线好像都聚拢到了一起汇成一道耀眼夺目的白光。那白光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泻而进。可是却照不亮这偌大的仓库,反而将这一切都照得虚无缥缈。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叶夕媱紧绷的神经也开始脆弱了。可就在这时,她分明听到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那仓库的铁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似乎是被人用什么砸开了似的。
不止是她,另外四个人也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身体都瑟瑟发抖。
“大、大哥,这不会是十二少带人追过来了吧?”
刚刚还凶神恶煞一般的大哥此时也像是漏气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他撑在那石灰袋上,探了个头去看铁门那儿的景况。
真有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一名身着灰色风衣,带着黑色墨镜,气度不凡。而跟在他身后的少说也有十几人,清一色看着就全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铁门已经开了,外面早被车子堵满,更不知外头还有多少人。
陆正南看了看那一堵石灰墙,就背过身,一挥手,自己悠然地退到后面。他身后走出两个手下动作一致地朝着那石灰墙飞去一脚,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石灰袋摇晃几下,就朝一边轰然倒下。
烟尘四起,混着那炫目的白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刷上了一层白色油漆。刺鼻的气味、弥漫的灰烬,仿佛是历史中硝烟弥漫的战场。
待到那烟尘散去,四个人渐渐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如果来人是卓暮飏,那他们或许立马就跪地求饶了。
叶夕媱瘫坐在地上,双眼被石灰迷住,感觉眼眶酸涩无比。双眼难以睁开,只能透过丝丝小缝才能模糊看见眼前的迷离之景。她不知道如今是是什么境况,四周俱寂。她猜是他赶来了,终于赶来了,如此,她心中才像是吹过一阵和风,将心上的烟尘尽数吹去。
她双眼难受,便要伸手去揉。刚刚抬起的手却被一只手拉住,那手微暖,手掌微微有些粗糙,但是却很有力。叶夕媱想要挣脱,却还是徒劳。
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掌之中。叶夕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她经过长途跋涉终于站在了天堂之门的面前,可是面前却横跟着一条长河,她无法渡过。
这双手,似乎是很熟悉的,因为那手掌中有茧,那是常年握枪的人才有的。可是那手掌从力度又或是温度,都让她感觉那么陌生。
陆正南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她,脸色煞白,失去以往的红润与空灵,像是北风席卷过后的山林,萧条又寂寥。她脸上还零落了些灰白色的粉末,让她无法睁开那双宛若深水寒潭的双眸,细长的睫毛像是羽翼一般覆盖着眼睑,仿佛将眼眶中的泪水都压住了。她已经是衣衫褴褛了,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她裸露的双肩,只觉得冰冷异常。
如今的她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因为委屈而泫然欲泪。陆正南几乎怀疑,那日赌场中风情万种、娇美可人的女子,那日超市里清新空灵、俏丽温婉的女孩,和眼前这人,是不是同一个?
陆正南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叶夕媱的肩上。然后他放开她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灰尘,又吹去她睫毛上的石灰,轻声道:“小心。”
叶夕媱心中平地响起一声惊雷,让她的五脏六腑都为之一震,余波不平。她心中百转千回地似乎已经过去了千万个念头,然而她整个人却愣愣的,眼眸依旧睁不开。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叶夕媱毫不犹豫地挣开他的手。陆正南也没再强求。
“你是谁?”
“我是谁都好,能救你就行。”陆正南顿一顿,补充道:“我不是卓暮飏。”
叶夕媱眼眸边的灰尘都已经被被他拂去,她缓缓睁开双眼。因为正对窗口,那阳光太过强烈,让她再一次沉入短暂的黑暗中。重新睁开双眼时,已是泪水涟涟。她朝身边的人看过去,仿佛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眼中的水光潋滟,竟然模糊了他的身影。
好半天,叶夕媱才道:“是你。”
陆正南拉起她,笑一笑。那笑容仿佛七月流光那般炽热,让她几乎冻僵的身子感受到了层层暖意。他道:“记性不差,不需要我来自我介绍了。”
叶夕媱刚刚虎口脱险,心中的恐惧还未尽数褪去。如今听得他这略带自嘲的语调,以及笑容中的那一丝丝暖意,不禁也笑了一笑。这狼狈的一抹笑容宛如乌云散开之时彩云翻腾之美景,让她苍白的脸色霎时间就亮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正南眉头一皱,回过头去,就见那四个胆大包天的人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陆正南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朝他们走去,那几人不明所以,统统不敢与他对视。陆正南仍旧是笑着,倏尔伸手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逼得那人瞪大了双眼,两只手想要挣扎,可哪里是陆正南的对手。
“你小子的胆子还真是能吓死人啊。”
那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拼命哭着辩解道:“南哥……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十二少……”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反应过来才接着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啊!我他妈宁愿把自己阉了也不敢碰您的女人啊!”
陆正南手上力道松了一些,眼眸中闪过几丝玩味,却不说话。
“龙哥只让我们绑架一个大学生,说她家里有的是钱,并且到手之后可以任我们处置。我哪知道这位……不不不,我哪知道他指的是嫂子啊!”
叶夕媱微微蹙眉,她抬头看了看陆正南,却只能看到他的背面。无奈,她只得出声道:“喂……”
还不等她说完,那人不知怎么的一下字就挣脱了陆正南的禁锢,跑到叶夕媱的脚边跪下,哭诉道:“嫂子,我真是瞎了狗眼,让您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哭起来倒也像模像样,颇有些哭天抢地的感觉。“嫂子,您就大人有大量,跟南哥求求情吧!只要您说一句,南哥一定会听!南哥对您这么放在心上,都亲自来找您……”
叶夕媱听他越说越无厘头,顿时感到窘迫,朝着陆正南抗议道:“你……”
陆正南一听她出声,就立马踢了踢那人,只说:“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就不要你命了。还不给我滚!”
那四人一听,连爬带滚地就朝着仓库外跑去。
这形势变化之快让叶夕媱再一次惊呆了,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几人的影子,反倒是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彪形大汉围着。
陆正南看着她怔怔的神色,懵懂的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他笑问:“你不怪我放了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