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明的话音刚落,书记办公室的门就被人匆匆推开,进来满头大汗的张天亮:“书记,我听说学校里有人闹事?”
林书记呵呵一笑:“是听说赵老师被扣在我这儿了吧?”
张天亮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林书记,您可别听别人胡说,她的为人我很清楚,虽然有时候有点不太靠谱,但肯定不是坏人。”
赵晓明瞪他一眼:“谁不靠谱了?”
林书记果然又借题发挥:“亮仔啊,她不靠谱,你是当干部的,可不能不靠谱啊,她做事不知道利害关系,你还不知道?”
张天亮听得一头雾水:“书记,您这话是啥意思?”
“你小子什么家底我还不知道吗?前些钱那是穷得裤子也没得穿的,这两年就算是条件好了些,也不能这样张扬啊,好歹你也是个大队干部,你让群众怎么想?”
张天亮听得一头冷汗,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偷打猎物到县城里卖的事发了,确实以他在队里挣的工分,根本负担不起赵晓明这一屋子的好家具和物件,大概是有人眼红了告了上来,今天这事听说跟孙友梅有关,他就知道一沾上这个女人准没好事。
张天亮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为自己辩解:“没错,书记,我前些时候是上县城卖了不少东西来着,不过那都是自己家里种的,这也是政府允许的啊!”
赵晓明一听就知道他大概是想歪了,生怕他一个糊涂把卖野味的秘密也说出来,连忙用力扯一扯他的袖子,趁他回头的时候给他微微摇了摇头。
张天亮立刻从善如流地低下头:“书记,都是我的错,您该罚就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林书记没想到他就是一时兴起随口教训了一句,倒听他说起什么卖东西的事来,不由来了兴趣,把手里的烟杆往地上磕了磕,重新填了一把烟丝:“你刚说什么卖东西?来,仔细说说。”
赵晓明生怕张天亮因此而受罚,赶紧上前两步,站在张天亮的身前说:“林书记,真的不关张队长的事,我刚来到香坪坝,举目无亲,身无长物,要不是张家兄妹的帮助,根本就不可能安稳地生活下来,他们为了帮我,连家里不多的存粮都拿去卖了,如果今天再为了我的事情受罚,叫我怎么过意得去?今天的事情,错都怪我,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张天亮急了,用力把赵晓明拉到身后:“不是,书记,都怪我……”
“好了!”林书记用力一拍桌子,“一个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呢?敢情就你们深明大义,情深义重,我就是那不辨青红皂白的糊涂官是吧!行了,都不用说了,不过就是一顿早饭的事,也值得你们那么多说道!”
张天亮探究地看向赵晓明,什么一顿早饭的事?
赵晓明赶紧拉着他就走:“谢谢书记教诲,那我们就不打扰书记工作了,我们先走了,书记再见!”
出了书记办公室,赵晓明笑得直不起腰:“你傻不傻呀,人家书记什么都还没问呢,你就差点儿自动自觉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还说自己能保密呢!”
张天亮气得牙痒痒的:“我这么着急地赶过来,还不是为了你,你还笑我!”本来他也不是这么不经吓的人,只是事关赵晓明,他一着急,脑子就糊涂了。
“其实你不来也没事的,我都跟书记说清楚了,本来都能走了,你一来,差点儿又走不成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快说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啦!”赵晓明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对不起啊,我拿你给我的粮食做人情,还差点儿坏了你的名声。”
这话张天亮不爱听:“这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就算你天天请人吃饭我也愿意,你也别去管别人说些什么,要是说得难听了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赵晓明扑闪着睫毛长长的大眼睛:“张天亮,你对我真好!”
一句话说得张天亮气血上涌,眼看赵晓明的宿舍就在前面,再也顾不得什么,把人一扯就进门去了,再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就把人牢牢地圈在了门后。
赵晓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一缩身子刚想从他的腋下钻出去,下一秒就被一条有力的长腿别住了。
“喂,你想干什么呀!”
张天亮委屈地看着她:“你刚才笑我了。”
赵晓明仰起头,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露出这么一个表情,还真是让人……心动啊!
“笑都笑了,怎么办呢?”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长睫毛又开始招摇了,张天亮的脸带着强大的气势压了下来,最终却只把唇停在她眼睛的上方,若有若无地轻轻触碰,感受着被又软又长的睫毛刷过的颤栗。
赵晓明见他久久不动,忍不住用双手去推他的胸膛:“喂,你怎么了?”
张天亮的双手陡然一紧,疾风暴雨般的亲吻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眼睛、鼻尖、额头、脸颊、耳侧,无一遗漏,最后,终于落在了梦寐以求的娇软红唇上,急切地撬门闯关,气势如虹地冲了进去,然后突然间温柔下来,灵活的长舌细细地领略每一寸它侵占的领地,感受这一份细致温暖的美好。
赵晓明全身软得像一滩水,如果不是他把她紧紧压住贴在门板上,恐怕早就脚软地滑到地上去了,这个男人的进境真是一日千里啊,从一开始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到现在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的撩拨,完全是无师自通。
张天亮双眼紧闭,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唇舌的相互嬉戏追逐之中,赵晓明能感觉得到他火热坚硬的身躯,还有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处存在感极强的热源,它那么硬、那么热,真的不怕被压坏么?
赵晓明好奇心越来越旺盛,忍不住右手缓缓向下,一点点,一点点靠近那个神秘的热源,张天亮紧紧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大声喘气,声音暗沉得不像话:“不要乱动。”
赵晓明一脸天真:“为什么呀?”
张天亮抱着她喘息良久,不舍得离开,宁愿忍受甜蜜的煎熬。
“你呀,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到底为什么呀?”赵晓明不依不饶。
张天亮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说实话:“咱们的事要是成不了,对你以后的影响不好。”
赵晓明心里一冷,用力地推开了他:“呵,原来你就是抱着这种试试看的心态跟我在一起的呀!”其实她自己何尝又不是这种想法,但一想到如果对方也是这样,她就万分接受不了。
张天亮连忙举双手发誓:“老天在上,我对赵晓明的心,绝对是一心一意,绝不会变,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了,只是我们还没有结婚,万一我将来出了什么事,或者,或者是你不要我了呢?”
赵晓明赶紧捂他的嘴:“胡说些什么呢!”
张天亮顺势抓着她的手:“我是说真的,晓明,我们结婚吧!我立马就给公社打报告……”
“不要!”赵晓明脱口而出,想想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伤人,赶紧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太快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张天亮压抑住心底的失落,温柔地笑着:“没事,我不催你。”其实以他们的年龄来说,在普遍早婚早育的农村,有孩子了也不稀奇,根本就不算“早”了,不过没罐子啦,她高兴就好,一辈子那么长,他等得起。
赵晓明大概是感觉到有点内疚,主动提出:“我去给你做饭吧!”
张天亮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发:“等你呀,肚子都饿扁了还吃不上呢!等着吧,我去做。”说完卷起袖子就忙开了。
赵晓明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他走出去的高大背影,心里想着,谈恋爱这么美好,她才不要这么快就踏入婚姻的坟墓呢,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一个蓬头垢面、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大腿上还拖着一个满脸鼻涕的小屁孩,她就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太可怕了。
张天亮大概身上的血液都冲到某一个地方去了,大脑供血不足,计算失误,午饭做多了,两人吃得肚皮鼓鼓的都还剩下好些吃不完,现在天气热了,又没有冰箱,剩饭菜放上大半天非得坏了不可,赵晓明才不愿意留到下一顿吃。
她走到门口,探头朝课室那边望去,刚好看见二年级的小萝卜头刚进校门,正准备回课室。
小萝卜头大名张金强,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特别瘦小,可脑袋又特别大,就像小学课文里面的小萝卜头一样,所以赵晓明一直在心里偷偷地这么叫他。
这孩子家里特别穷,每天回家吃饭就只能喝上一碗稀汤糊糊,才上半节课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赵晓明有时候会偷偷地给他塞一点好吃的。
“张金强!”赵晓明朝他招手,“快过来!”
小萝卜头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迟疑了一会,终于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却赖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进来。
赵晓明没有多想,像往常那样随意地说:“我这么还剩好些饭菜,你过来吃了吧!”
小男孩双手抓着门框,双脚难耐地在地上蹭来蹭去,死死地咬着唇就是不肯抬头。
赵晓明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今天不饿吗?”
小萝卜头突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愤怒,突然“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嘿!这孩子,怎么回事?”赵晓明莫名其妙。
张天亮说:“小孩子嘛,别管那么多了,这些你不要我带回去。”说完把剩饭菜收拾起来,用一个盘子端着,“我先走了,你歇一会,下午还要上课呢!”
临走前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这钱你先花着,不够再说。”
赵晓明关上门,点了点那叠钞票,零的整的加起来有十多块钱:“算你啦!”她没发现,自己的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想了想,赵晓明找出一个笔记本,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把那叠钞票一张一张地理平整了,整整齐齐地夹在笔记本里,再小心地放进了带锁的抽屉里面。
下午上课的时候,赵晓明发现,孩子们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奇怪,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围上来,赵老师长赵老师短的,而是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在座位上呆着,偶尔不小心撞到她的眼神,也会惊恐地飞快避开。
赵晓明趁下课时间特地回宿舍照了照镜子,脸上也没什么吓人的东西啊,难道是因为上午的吵闹吓着他们了?可吵闹的主角分明是孙友梅,而孩子们对孙友梅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两样。
下午放学,确定自己确实不是多心的赵晓明把春燕叫到了一边:“今天下午你们都怎么了?”
春燕显得有点儿慌乱:“老师,没有啊!”
“不用瞒我,我看得出来,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快告诉我。”赵晓明伸手扶着她的肩膀。
春燕却突然小小地惊呼一声,退后了一步,躲开赵晓明的手掌,随即又像一只惊恐的小兔子般低下了头:“对,对不起。”
赵晓明心跳快了一拍,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你实话告诉老师,我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