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对,刚刚那女服务员说了什么“洗澡间在右边”?赵晓明原地转了一圈,终于确认这个房间里确实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她颓然地坐了下来,还以为省城会有所不同呢!
这时张天亮也已经安顿好了,过来拿她的热水瓶一起去打热水,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赵晓明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张天亮给她顺了顺毛:“待会先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洗个澡就舒服了。”
“你带了粮票吗?”赵晓明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带了,够用,你放心好了。”其实农村人的粮票不容易得到,以前张天亮不管去哪儿办事,一般都不会去外边的饭店吃饭的,就吃干粮,面饼什么的,做得干一点,水分少一些,放上两三天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既然跟赵晓明一起出来嘛,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他事先就让李爱国帮忙换了好些粮票带在身上。
张天亮下一楼打了开水回来,对赵晓明说:“我问过服务员了,出门右拐就有一家饭店,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可能没有饭吃了,我们过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吧!”
赵晓明中午吐了一场,之后又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闻言赶紧跳起来:“那快去吧!”
找到那家只有七八张桌子的小饭店,果然人家都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张天亮连忙过去问:“请问还有饭吃吗?”
一个胖胖的短发姑娘正在把板凳往桌面上扣,好腾出地儿来方便擦地板,听见说话声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两人,态度倒也不错:“怎么这会儿才来,东西都卖完了,我们正搞卫生准备下班呢!”
张天亮陪着笑脸:“同志你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刚下汽车,一天都没吃上饭了,你看看你这儿还有什么,将就卖给我们点儿?”
张天亮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皮肤也黑了点儿,但一张脸还是很耐看的,不板起脸来凶人的时候,在村里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三岁小姑娘都喜欢他。
胖姑娘被他的一口大白牙恍了恍神,楞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去给你问问吧!”过了一会儿走出来,“还能做一个豆芽菜炒河粉,要不要?”
“要要要。”张天亮连连点头,赶紧掏钱买票。
省城的物价倒是没有比县城贵多少,一盘份量十足的豆芽菜炒河粉,收□□票,一毛五分钱。
服务员还好心地给了他们两只碗和两双筷子,方便两人分食,赵晓明觉得,省城服务人员的素质就是好,比县城那些看不起人的服务员好多了,让他们一来到省城就感受到了来自省城人民的温暖。
一大盘炒粉张天亮没吃多少,大多数都进了赵晓明的肚子,吃完以后她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想,自己这自私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呀,她见他一直在吃一直在吃,谁能想到他吃来吃去都是那么点儿,根本就是做做样子的嘛!
临走的时候,赵晓明觉得那胖女服务员对自己挺有意见的,一直在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转头却对张天亮甜笑:“吃好了?明天早点来啊!”
赵晓明悄悄朝她吐了吐舌头,翻了个白眼,不料正被张天亮看个正着,这男人愉快地哈哈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这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赵晓明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谁叫你到处乱招桃花的!”
“什么,桃花?这季节没桃花吧?”
“讨厌啦,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回到旅馆,赵晓明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汽油味儿,赶紧催着张天亮去帮她打水洗澡,没错,就这么一转身,她又把自己立下的要贤惠、要温柔、要体贴的雄心壮志给忘干净了。
张天亮拎起锡桶走了出去,赵晓明抱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打水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窗户底下的墙根上立着个煤炉,上面坐一口大锅,锅里盛满了水在烧,赵晓明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热水供应?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一锅水都用完了,要是要用水的人多怎么办?”
张天亮指着大锅旁边贴着的一张纸条给她看,上面写着:“打水之后请自觉把水添满,一人仅限打一桶热水。”
洗澡的地方则是在走廊的另一头,张天亮打了满满一桶热水,稳稳地提着疾步走过去,赵晓明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洗澡间和厕所都在这一头,男女通用,导致洗澡间的气味也颇有些一言难尽,里面暗沉沉的,赵晓明委屈地看了一眼张天亮,后者二话不说,先用自己的水桶打了一大桶冷水,把洗澡间冲洗了一遍,然后才让赵晓明进去:“你当心脚下,不要滑倒了,我就在外面等你。”
赵晓明心中也有些害怕,只能将就着飞快地简单擦洗一下就出来了,脏衣服卷成一团准备收回旅行袋,想着带回去再洗,结果被张天亮一把抢了过去,顺手就给她洗了,去楼下问服务员要了衣架,挂在了窗户外面。
晚上睡觉赵晓明再次认床睡不着,这个不比公安局宿舍那么安全,赵晓明总觉得门外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各种单身女子夜宿旅店的恐怖传说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放电影,最后终于忍不住“腾”地坐了起来。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先把门打开一条缝,仔细确认门外没有异常之后,才悄悄地走了出来,到张天亮那边敲门,一边敲一边低声喊:“张天亮,快开门。”
张天亮今天在路上光顾着怎么让她更舒服点了,自己根本就没怎么睡,早就累得慌,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突然听到敲门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跑过来开门。
门刚一打开赵晓明就跟一颗小炮弹似地冲进他的怀里,死死搂着人就不松手了。
吓得张天亮一连串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怎么过来了?”
赵晓明闭着眼睛在他胸口磨蹭:“我一个人睡害怕。”
张天亮张开双手,哭笑不得地说:“那你先放开我好吗,我先去穿件衣服。”
赵晓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前这人除了一件小裤头之外,什么都没有穿,而她自己的身上也只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衣,隔着柔软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某处正在迅速苏醒的地方。
赵晓明赶紧跳开,双手捂住了眼睛:“你快去穿衣服。”脸红心跳之余,也有些隐隐怀念刚才那紧实而又弹性的厚实胸膛,早知道就厚着脸皮多抱一会儿了。
张天亮很快穿好长衣长裤,走了回来:“怎么了,害怕什么?”原本就黑的皮肤再加上一层红,就显得更黑了。
“反正我就是害怕嘛,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跟你一起睡。”
“这……”张天亮为难地回头看看一米宽的单人床,“这样不太好吧!”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一个人睡。”赵晓明耍赖地钻上他的床,准备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那这样吧,我在这儿看着你睡着,我再过去你那边睡。”张天亮坐在床头,耐心地说。
“好啊,那你哄我,我要听你唱歌。”赵晓明眨巴着眼睛装可爱。
“我不会。”张天亮皱眉。
“不管,就要听,不然我睡不着。”
“那好吧,唱不好你别笑我。”张天亮想了想,张开口唱了起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声雄壮,歌词铿锵有力。
赵晓明实在是忍不住,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大笑起来。
张天亮恼羞成怒:“说好了不笑我的。”
被子下面一直抖动了好久才慢慢停了下来,赵晓明探出头来喘气:“哎呀,不行了,肚子疼死了,我真的不是笑你啊,我就觉得这首歌有点好笑。”
张天亮板着脸不理她,赵晓明蹭过去抱她的大腿:“真的啦,你唱歌很好听的,就是这首歌选得不好,哪有人哄人睡觉长这样的歌的呀,要不咱们换一首?”
张天亮赶紧把她推开,真是不知轻重的姑娘,男人的大腿是这么随便就去抱的吗?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要不是他自制力惊人,早就……
剩下的那一半张天亮不敢去想,怕想得多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真生气了呀?”
“没!”回答得硬邦邦的。
“那再唱一首呗,我保证,这回一定不笑,笑的话你打我。”
张天亮看了看她:“闭上眼睛,就唱这一首,唱完必须睡着。”
“嗯!”赵晓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点头。
这回他唱的是《我是一个兵》,没办法,他以前在农村哪里听过什么歌啊,都是在部队里学的。
这首歌当然不是一首好的催眠曲,赵晓明听完以后依然没睡着,怕他生气,主动说:“我也唱一首歌给你听吧!”
搜肠刮肚想起小学的时候学会的一首老歌《歌声与微笑》,轻轻缓缓地唱了起来,她的声音柔婉甜美,在尾调的时候喜欢加上一个勾人心弦的转折,像一根小小的羽毛,把他的心撩拨得酥酥的,软软的。
只盼时光静止,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才好。